房间里纸张翻阅、笔尖划过的声音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像交响乐一样地响起。烛火一闪一闪地照映在能到达的每一个角落,显得整个房间安静、深长。

  羿姞一只手撑着头认真地阅读资料,旁边摆放着废报纸当做草稿纸和一只写了一半的破旧铅笔,她时不时拿起笔计算着。羿姞的阅读速度很快,看着看着,她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面部的肌肉朝中间集中地皱着。

  旁边看其他资料的基地长一抬眼就看见了看着羿姞纠结的表情,他不自觉地皱皱眉略有些烦恼,难道小姞她看不懂?或者对她来说太难了?唉,这个孩子毕竟才十几岁,又没有上过大学,计算困难也是应当的。但是现在哪里去找精于计算的人啊,现在祖国大陆百废待兴,最缺的就是人才,唉,愁死人了。

  他烦恼地薅了薅为数不多的头发,薅了两把忽然想起了自己头顶的地中海平原,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面部舒展开来,还好,只薅掉了一根,他心里庆幸了一秒,忽然又想起自己刚刚在干什么,不自然地又皱起了眉头。

  基地长思索了片刻,倾身对着羿姞委婉地说道:“小姞,这些知识确实有点深,部分知识已经超过了大学的范畴。别说你计算起来困难,换成是我也不容易。如果实在进行不下去也没关系,我可以先做着,等你父亲稍微好一点再来。”

  正在纠结的羿姞忽然听到基地长的话哭笑不得,她连忙对基地长说:“哎呀,不是看不懂。叔叔,你放心,到目前为止计算还能进行下去。”

  基地长更疑惑了:“哦哦,我看你眉头紧皱的样子,以为你……”

  羿姞恍然自己刚才纠结的情绪表达在脸上,被基地长看见了,本来很焦急的基地长却稳住了内心的焦躁来安抚她。她腼腆一笑:“叔叔,你误会了,这是我的习惯,我一看书就会皱眉头。”

  基地长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再观察看看吧。

  其实羿姞不是因为看不懂而皱眉,计算量虽然很大,但是还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不过她确实看资料看得很辛苦。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不是不对,但是却和脑中的知识不适配的感觉。

  举个例子具体描述一下。如果别人向你打招呼“howareyou”,你明明可以答“nobad”或者“prettygood”,但是在此种环境下你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程序回答“I'mfine,thankyou,andyou?”。

  面前的这些知识和自己脑中更先进的知识,相互摩擦、相互缠绕,一张纸的计算量明明可以只用两个公式算出,可她不得不继续这种冗长的算法,这让她有一种时空挫裂的纠结感。而且她还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就算是妖孽的天才,也要给大家一个接受的时间吧。

  羿姞抬手揉了揉脸,舒展舒展面部表情,然后给自己打打气继续开始计算着。这一算就是一晚。

  这个工作比想象中艰难许多,不论是头脑和身体都要经历折磨。自己的身体素质应该说比这里的人好很多了,都有些坚持不下去,更何况是其他人,真的是一种强烈的内在的信念在支撑着。

  戈壁滩的条件实在太差了,差到超过了她所有的想象。比如首当其中的就是寒冷,其次是戈壁的风。最有个性的就是戈壁的风,工作到半夜的时候,万籁俱静之际,能清晰地听见戈壁的风呼呼地擦过地面擦过房屋,还拼命地想透过帘子想挤进来。间歇时羿姞还在想,戈壁的风像是统治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拼命地嘶吼着,仿佛想征服这个世界。www.xiumb.com

  她冷得有些难受,时不时地合着双手使劲呼呼两口热气,勉强缓解一下手部的僵硬。基地长看她冷得手直哆嗦,将屋里的炉子稍稍朝她方向放了放。是的,屋里一直有个炉子,但是怕烧了这些重要资料所以离得有些远。

  基地长年纪有些大了,一身棉衣因为穿着时间太久,已经又板又硬,丝毫不保暖。他握着资料的手有些发抖,却要照顾她。

  要知道,戈壁的昼夜温差相当大,白天十几二十度,可是夜间可能就降至零度以下了。在这间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破旧的屋子里,炉子里这点星星之火是真的没什么用。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吧。唉,想象一下在干净舒适的办公室,暖气开着,桌上放着一杯热奶茶……对这个时代科研人员的崇敬之情又多了几分。

  (关于气温我查了些资料,有的资料说温差特别大,接近40度。可是,我又查罗布泊附近的温度发现温差可能就在十几二十度左右。所以……)

  冷得呀,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感无法用言语形容。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吃不饱,抛开皮下就是骨头了,中间的脂肪都没几两,怎么能够扛得住寒冷?她虽然有异能,但是因为位面压制和体质原因,异能还在1级的样子,她还要利用异能缓解母亲和哥哥的病情,不能浪费。所以更深刻地体会了这个时代科研者的艰辛。

  而且,需要计算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了,是往常几年累积起来的,就算她灵魂力强大,心算也很不错,都不可能在一夜间弄完。在这种心与身的双重折磨下,这一晚上,也就完成了半箱的资料罢了。

  天已经开始亮了,羿姞感觉到开始升温了。初升太阳的橘红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照射在基地长的脸上。基地长揉了揉僵直的腿,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腿脚。他看着羿姞仍然在奋笔疾书,脸上透着疲惫,本来穿在身上的棉衣脱了被她放在身后,一直袖口已经滑落在地上。

  基地长走过去捡起那只袖口塞在她身后,然后轻轻敲敲桌子:“小姞,休息一下吧,回去吃个早饭休息一会再来。”

  羿姞写下最后一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将已经看过的资料整理好放在旁边,然后对基地长说道:“第一个箱子已经看完一半了,都没有出错。我先回去吃个饭,浅睡一觉然后再来继续。”

  基地长点点头:“去吧去吧,辛苦了,小姞。”

  羿姞推开门,阳光顿时毫无阻拦地拥抱她的全身,人间烟火气向她扑面而来。真好,她想着,再次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伸手做凉棚状挡着阳光看着远处。

  勤劳的人们已经起床了,四处炊烟了了。士兵的训练声、小孩儿的哭闹声、不知哪家厨房传来的“嘟嘟嘟”的切菜声……这些人间烟火气将她从数字的海洋拖回到现实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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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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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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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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