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大俟斤有些无言。
他知道牛进达这么干的目的,但他能做什么呢?
他们各部之间看似和谐,其实暗中早就是明争暗斗。
所谓西厢号五部,可不是一直以来就是他们这几部。
整个西突厥的十姓贵族,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如今的这十姓。
任何年代都是如此,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就得被淘汰。
这也是为什么崔家那些人如此看重王仁祐的原因,同理,他们也不想被时代给落下。
就在大俟斤有些无力的愤怒之时,麾下来报:“大俟斤,牛进达的使者来了。”
这话让一脸怒容的大俟斤呆愣了片刻,有些疑惑地问道:“他还敢派使者来?真当本俟斤好欺不成?”
“那使者说,他姓牛。”麾下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也是真担心自己这大俟斤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将那使者给杀了。
一般的使者杀了也就杀了,可这位不一样啊,他姓牛!
牛性又不是什么大姓,人家既然一来就自报家门,自然是和那位有点儿关系。杀一般的使者牛进达可能和愤怒,可万一杀的是那位的子侄,这仇可就结死了啊。
对于他们来说,打仗嘛,只要不是战死沙场,哪怕是输了,大不了投降,还是有活命机会的。
可真要将牛进达得罪死了,他们这些家伙活命的几率就更小了。
再说了,作为大俟斤的亲兵,他们战死的几率微乎其微,真到那一步,他们可能早都降了。
所以说人嘛,不管是位居高层还是在底层摸爬滚打,都有自己的私心。
大俟斤闻言,也是一愣。
牛家人?
牛进达倒是好大的胆子,不过冷静下来的他倒也没像之前一般喊打喊杀,还真就让人将这使者请了进来。
不多时,一将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笑道:“牛茂见过大俟斤。”
“作为使节,都不知道自报家门么?”大俟斤闻言冷笑道。
牛茂虽然年轻,但人还是比较沉稳,闻言笑道:“大俟斤莫不不是忘了,如今这西突厥还是我大明体系?末将还需自报什么家门?”
听到他这话,大俟斤明显微微愣神。
还别说,牛茂这话还真没说错,自当年阿史那泥孰率整个西突厥归降大明以后,西突厥早就隶属大明一系。
只是这话听在大俟斤的耳朵里,就微微有些憋屈了。
当然,他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和牛茂争论,没必要,只是笑道:“这么说来,那倒是本俟斤的不对了。”
对于这個牛茂,大俟斤还是有些欣赏的,虽然是对手,但并不影响他的爱才之心。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这便是大唐那些大家族的底蕴。
别看今天的牛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事实上牛家祖上可不是什么泥腿子。
严格的来说,贞观初年的这些文臣武将,祖上几乎就没一个简单的。
真要拼祖宗的话,几乎每个人祖上都能拿出几个能震场面的人物。
当然,这也侧面的印证了一个事实,一个比较残忍的事实——哪怕是到了乱世,能出人头地的普通人,真不多……
寒窗十年……哪怕是寒窗一辈子,又怎抵得过人家三代甚至三十代人的积累……
“大俟斤说笑了。”牛茂倒是不知道这会儿对方在思量什么,闻言只是笑道,“此番末将前来,不过是奉都督之命,前来了解一下情况。”
“额?”大俟斤心中也是冷笑,了解情况?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么,当下也是笑道。“那不知牛大都督想了解什么情况?”
他也是存了心看笑话的。
牛茂倒是不着急,一脸平静地说道:“听闻十姓内部有乱臣贼子欲行不轨之事,不知大俟斤可知晓此事?”
知晓?
大俟斤都想笑了,这最近的事情不就是他搞出来的?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不对,牛进达这么问,定然是有原因的,难道说?
想到这里,大俟斤也是心中一惊。
牛进达想诏安他了?提前给他铺路?
这会儿,他若是顺水推舟,将所有的责任都甩给其余诸部……
还是不对,大俟斤突然看向牛茂,一脸冷意地问道:“此番,你们出使其余诸部怕也是这个说辞吧?”
牛茂闻言笑了笑,道:“不愧是大俟斤,不过只言片语就反应了过来。
不知道大俟斤认为,其余诸部会怎么选择呢?”
杀人诛心!
牛进达要平乱,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他们各部之间的信任。
之前已经小有成效了,这会儿,牛进达再来这么一出,保不齐各部会心生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大俟斤脸上的寒愈发冷冽起来。
阳谋!
牛进达只不过派出一些使者,就让各部之间的信任再次崩盘。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没办法,他们不是一部,更不是同一个意志。
各部都会以各部自身的利益去思考问题。
更何况,他们足足有五部,这个时候,谁敢相信其余四人是怎么想的?
谁又敢将自己的部落,寄托在对另外四人的信任之上?
毕竟大明的强大是众所周知的,这会儿,对方连借口都给你想好了,难免其余几人不动心啊。
看到大俟斤的怒火,牛茂心里虽然慌得一批,但嘴上还是平静地说道:“大俟斤是不是觉得,只要斩杀了末将,定能将大俟斤的态度彰显出来?”
听他这么说,大俟斤倒是有些意外,刚刚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可没等他开口,牛茂又继续笑道,“可大俟斤想没想过,其余四部是否也会像大俟斤一般,斩杀其余使者呢?”
“黄口小儿,居然敢在本俟斤面前挑拨我西厢号五部的关系。”大俟斤有些愠怒。
他是真想斩杀了这个家伙,但他又有些犹豫。
说到底,这家伙姓牛!
他也不想将牛进达得罪死。
是的,他不想。
牛进达虽然看上去在大明屡屡吃瘪,可这家伙终究还是大唐军方一系,也有一帮子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兄弟。
他若是无法逆伐而上,也是要给自己留条退路的。
而像他们这样的人,为什么成事如此艰难,就是永远都给自己想好了退路,没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勇气。
当然,这也注定了他们的成就有限。
“是不是挑拨大俟斤其实很清楚。”牛茂故作镇定地说道,“不过大俟斤其实也不用着急,不妨再等等。
等等另外几位俟斤那边传来的消息。
想必,大俟斤也想知道另外几位俟斤会做何选择吧?”
大俟斤闻言不语,他确实想知道。
当然,就牛进达的这套把戏,他知道想破除其实也简单,只要各部都将来使斩杀了以明其志,牛进达的这点儿手段当不攻自破。
可问题是,人他妈都是自私的啊!
这会儿,大俟斤也冷静了下来,笑道:“那依你所看,此番你们出使的几位使节,有几位能活着回去?”
“大俟斤这话可就不对了。”牛茂道,“不过出使罢了,难道还能送命不成,末将不才,此番出使的几位使者,定当无一折损。”
“也包括你?”
“那是当然。”牛茂笑道,“怎么,大俟斤难道还想再次斩杀使者不成?”
听到他这话,大俟斤倒是没有动怒,只是略微好奇道:“旁人本俟斤不敢说,但你的生死,可在本俟斤的一念之间,伱就不怕本俟斤……”
“大俟斤说笑了。”牛茂都没等他说完,便接茬儿道,“大俟斤应该明白,若是其余几位俟斤都将使者送了回去意味着什么,难道说,真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大俟斤还想做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么?
大俟斤可别忘了,与众不同的人,又称为异类,自古以来,异类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而且,大俟斤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末将不等其余几部的使者回去后,再造访弩失毕部么?”
牛茂的这番话,让大俟斤满脸的怒意,但他却是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闻言也便问道:“为何?”
“因为末将笃信大俟斤是聪明人。”牛茂笑道。
大俟斤笑了,肆意的笑了,半晌,他才说道:“好,那就等等,本俟斤倒想看看,你的猜测到底准不准,但丑话说在前面,但凡有一个使者回不去,你就跟着陪葬吧。”
“无妨。”牛茂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当然,心里其实也是极为紧张。
天知道这群家伙是不是都没脑子。
很快,大俟斤便派人去了解情况,倒是没有派人和另外几部勾连,他其实也清楚,这牛茂之所以最后造访他弩失毕部,其实就是为了等那边尘埃落定。
这世上,又真的有几个人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事实也如他所想的那般,很快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而就在这人走进大帐的瞬间,牛茂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虽然之前表现得胆大包天,但出生牛家,自己本身就还年轻,他可不想一事无成就英年早逝了。
大俟斤也看到了他的反应,倒也没有在意,对此,他还是能理解的。
“怎么样?”大俟斤冷声问道。
麾下闻言,微微叹了口气,道:“启禀大俟斤,各部都将大明的使者送了回去。”
一直竖着耳朵的牛茂闻言,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忍不住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心中暗道:“好险……”
而同样听到这番话的大俟斤却是一脸的惆怅。
是啊,终究不是一部,终究是有私心的……
那一瞬间,大俟斤仿佛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噗!
就在这时,大俟斤猛喷一口鲜血,整个人瞬间便佝偻了起来:“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不战而屈人之兵!”
牛茂被他弄这么一下,吓了一跳。
不是,这位不是成名多年的大人物么?说吐血就吐血了?
这么点儿打击都承受不了?
真要如此的话,牛茂还真有几分看不起这位所谓的大俟斤。
“大俟斤。”大俟斤麾下却是被吓了个不轻,见状众人都凑了上来,将其给扶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将牛茂给围在了中间,生怕他跑了一样。
牛茂这会儿也有些紧张了,他也没想到,这大俟斤被气吐血了,这是他之前没料到的。
不过大俟斤却是摆了摆手,道:“放他走。”
“大俟斤!若非是他,大俟斤岂会被气吐血!”有人急忙说道。
“本俟斤说话不好使了是么!”大俟斤怒声道。
“大俟斤!”还是有人心有不甘。
大俟斤猛然抬起手,一巴掌就扇在了那说话之人的脸上,一脸愤怒地说道:“大势已去了,你们想将整个弩失毕部都拖入火海么!”
至此,众人才不情不愿地将牛茂给放了出来,而牛茂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看着大俟斤那虚弱的模样有些呆滞,他知道,刚刚差点儿就走不了了。
而就在这时,有人怒声道:“滚!”
牛茂本来还有些愤慨,他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羞辱过?
不过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下也就没有多言,微微施礼也就转身告辞。
他是真觉得,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出了大帐,马不停蹄的就朝着部落外打马而去,他是真怕那个虚弱的大俟斤一口气上不来给挂了,那自己真有可能走不出弩失毕部。
他不怕死,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倒灶的原因送了小命吧?
然而大帐之中,在牛茂离去之后,大俟斤便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一直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他估摸着牛茂应该走出了弩失毕部的范围之内后,整个人的眼神才变得阴狠起来。
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伸出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整张脸上,却是露出了一脸的阴狠。
之前那个瞬间苍老的大俟斤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
而这一幕,也看得一众麾下一脸的愕然,什么情况?ωωω.χΙυΜЬ.Cǒm
“大俟斤,刚刚是做给那小子看的?”有人茫然地问道。
“要不然呢?”大俟斤闻言,冷笑道,“不过是一些废物罢了,本俟斤能被他们气吐血!
不过那小子倒是没说错,任何年代,异类都没有好下场!且让那小子多活几天就是。”
这家伙也真不是一般人,从当初他猜到牛进达的用意,答应等各部落的反应后,他就在为这一切做准备。
无力反抗的时候,自然是要先麻痹对方。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有人问道。
大俟斤闻言冷笑了一声:“接下来,自然是去参加五部会谈,本俟斤也想知道,各部到底是什么态度!”
说着,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红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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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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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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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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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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