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坐了片刻,又开始吩咐书童,把自己藏了半年舍不得喝的君山银针拿了出来,又让煮好山泉水,便是连香炉里的灰都倒了个一干二净,就是连手里那串把玩了多年的香钏都觉得不香了。
还是觉得太慢,等得太久,打发了书童出去看了两三次,桑晚又坐不住的时候,终于等到宁觉和宁德,带着一个及笄上下,身着一身道袍的小姑娘进了门来。
桑晚不说话,也不理会宁觉的引荐,只是细细打量了这小姑娘许久,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清亮的,竟让他莫名有一丝熟悉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要是把这身道袍换了,兴许就能想起来了?
桑晚倒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好好一个小姑娘,穿一身道袍干什么?便是女医馆那些女医,也没有这么穿的,成什么样子?”
这话一出,别说米玉颜,便是宁觉和宁德都齐齐惊呆了,看着三双眼睛齐刷刷望着自己,桑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言了,嘴上却不肯承认:“怎的了,我还说错了不成?这两个牛鼻子老道也就罢了,你家里人也不说管着些!”
米玉颜心里真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现如今这世道,这些老头儿都这么难缠的吗?
米玉颜前世侍奉过的老人,不管是祖父那一辈,还是父亲那一辈,虽说人不多,但个顶个都是性格爽朗,为人热情,对小辈,尤其是她这个嫡长女,都是和善有加,若是做错了事,也会明着指出来,再添上一两句教导,便揭过去了。
哪会像如今这些老头儿,那个至亲的伯祖父也就罢了,这个谁,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啊!
米玉颜不说话,宁觉和宁德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桑晚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台阶,大手一伸:“算了,看你年小不与你计较,哪个是你制的那个什么紫樱清风,拿来我瞧瞧。”
若不是背上背着装香匣子的小包袱,米玉颜都想干脆摇头说没有,不过此时她也不愿和这老儿过多纠缠,直接把两个匣子都递了过去:“紫色那匣子便是。”
桑晚也不再多问,只是自己动手解开包袱,打开小些的那个匣子,深紫色的线香便出现在眼前,便是那通体的暗紫色,就能看出些不凡,桑晚不自觉点头:“看这香体细腻匀称,倒是制香世家才能做出来的,不过怎么这么少?”
宁觉和宁德早已经很自觉地坐了下来,听他这么说,倒是伸长了脖子往那匣子里看了一眼,一时也有些傻眼,匣子本来就小,里面寥寥就躺着五支香,这,也确实太少了些……
“还请桑晚先生见谅,这香由于原料极少,做成香就更少了。”米玉颜答得不卑不亢,显然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说。
“这是什么……”桑晚本来还想问,究竟是什么稀缺香材,下意识又知道不合适,便又转开话题:“算了,不问也罢,你给我写下,这香那几个字究竟是怎么个写法。”
米玉颜倒是极为干脆,转身便去了茶台对面的桌案上,拿了支细狼毫,写下了紫樱清风几个字,转身又拿给桑晚过目。
桑晚拿着那张纸,看了半晌,才自己动手,燃了香,这才注意到,米玉颜还站着的,便随意指了指宁德身旁的位置:“你叫什么?花娘是吧?你先坐下。”
米玉颜来前还觉得,要是这桑晚真如同他那名气一般,就当是个前辈,自己便是伏低做小一回,帮着沏茶点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会子见了这桑晚的做派,她还是决定,干脆装作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还妥当些。
米玉颜刚坐下,便看见桑晚往那正燃着的白烟处凑了凑,还用力吸了吸鼻子,瞬间觉着,自己刚做的决定,一点儿错都没有,谁品香还这么品的?就算他是个真大师,想通过这种办法拆解自己的香方,好赖也避着点吧,她这个人还坐在这里呢。
宁觉和宁德见了桑晚这德行,便是不那么懂行,也觉着有些没眼看,都是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喝起了茶。
桑晚的眼神一直在那匣子里仅剩的四支香上,他的手伸进去又拿出来,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米玉颜知道,这是想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罢手了,按照这位大师的造性,她可不觉得是因为自己还坐在他面前,让他有所顾忌,大约就是舍不得……
屋子里静谧了一会儿,桑晚突然问道:“这香做不起量,你怎么卖?”
米玉颜怔了怔,才一脸无辜地答道:“没准备卖啊!”
米玉颜这话,直接把桑晚后面的话,噎在了嗓子眼上,他看着女孩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在他面前没有拘谨也没有怕的香行子弟。m.xiumb.com
半晌之后,桑晚才叹了口气道:“不卖你做来干什么?你家现在这个情形,你做些这样不准备卖的东西,这不是拎不清嘛,你那个伯祖父就没拦着你些?”
“没来得及,我拿来抵债了,伯祖父是昨天才知晓我下了山,货已经都给了债主。”米玉颜倒是答得实诚,反正这事儿也瞒不住,自己不惧这桑晚老儿,可家里人见了他,大约除了香方,那就是问什么答什么了。
桑晚听得嘴角抽了抽:“抵给了谁?有多少?”
米玉颜眨了眨眼,伸手比了比:“这么大一小箱子,给了谁,好像不太好说!”
宁觉正在喝茶,听得米玉颜这话,一口茶都呛到了,还不忘抬头去看桑晚的表情,果然是极其丰富啊!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凭你给了谁,他总是要卖的吧,既是要卖,打我这儿过了一遭,不说多,这价钱翻上一番总没什么大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桑晚倒没什么怒火,反而还跟米玉颜讲起了道理。
米玉颜却是眨了眨眼:“他要怎么卖,就不是我的事了。”
看着桑晚拳拳打到棉花上,句句都吃瘪,宁觉和宁德这下是真没忍住,齐齐笑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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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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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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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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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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