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阴风吹过,带来浓浓的霉臭气。
七婆婆家正房三间,还有一个西厢房,好像是灶房。
所有的窗户,都被封死了,里面是薄膜,外面钉木板。
门也都紧闭着。
那几张凳子转向之后,我也紧盯着房门。
吱呀~
一道沉闷的声音中,一扇门缓缓开启。
有个披麻戴孝的女人走出来,她低着头,瑟瑟发抖中给空气行礼,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不对,她没在行礼,而是在还礼。
这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妇人,怎么她能看得见这些鬼?
凛风吹拂,阴气如触手撩拨着我的汗毛。wWW.ΧìǔΜЬ.CǒΜ
妇人行完礼后,又瑟瑟缩缩,低着头进了屋,还关上门。
院子里,阴嗖嗖的,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这要搁以前,我百分百能断定是有鬼的。
可现在就不敢说了,毕竟这家在办丧事,兴许是尸体的气味呢?
再者说,我也看不见鬼了。
我实在是纳闷极了,正想问刘文龙,知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却见房门又打开。
刘文龙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我一看,是装牛眼泪的小瓶子。
瓶塞是某种皮子制成的,早就包浆,磨的发亮。
“干嘛?”我低声问。
此刻刘文龙已经抹了牛眼泪。
“看鬼,看这个有用没。”
他说。
我点头,打开瓶塞倒出一点在手指尖,抹在眼珠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滴了过期的眼药水,有点辣有点凉,很矛盾。
眼泪一下夺眶而出,我也不敢擦,抬起头就看。
只见女人小心翼翼抱着点东西出来。
花花绿绿,乍一看好像纸人,仔细一瞧,却是纸衣,上下兼备,还有鞋子,都是纸扎的。
她一直低眉顺眼,所以好像从未发现过我俩。
牛眼泪擦伤,我满怀希望地想看清到底是什么鬼名堂。
很震惊的是,什么都看不到。
转头看向刘文龙,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看样子有料。
不好打搅人家,我微微叹口气,继续观察。
只见那妇人把衣服鞋子都放在门口地上,分列摆得整整齐齐。
风打着旋儿,卷着几片树叶在院子里飞舞。
旁处都晴空万里,唯独这院子上空阴霾密布。
阴嗖嗖的冷风,仿佛把西伯利亚带来这里。
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裹紧衣服。
再看前方,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衣服,立起来,好像有看不见的身体穿着它。
鞋子也是,呈现穿戴状态。
妇人低头让开路,纸衣鬼们次第走进去。
进门时我特地观察了一下,最左手边这个先进去,其他纸衣鬼则让到另一旁拍成一列。
等那个进去之后,其他的才陆续进去,却也没谁毕恭毕敬地让路。
显然,那个纸衣鬼更厉害,地位更高些。
我禁不住有些紧张。
那栋房子,就像是一个黑洞,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可见光。
女人,就像站在黑洞门口的粒子,瑟瑟发抖,随时都会被吞掉。
看得出,她已经竭尽全力想要离远点,却又出于某种原因不能离的太远。
这家院子不小,从我藏身的地方到房门口,少说也有三十米,可我还是看的清楚,她浑身都在哆嗦,几乎站不稳,恐慌快要把她淹没了。
屋子里传来一些挪家具的声音。
我趁机问刘文龙:“你看到了吗?”
他点头:“你呢?”
“我啥都没看见啊,你看到啥了?”
内心有点小崩溃。
以前见不到鬼的时候,突然见到会崩溃。
总算习以为常了吧,现在突然见不到,更崩溃。
“……尧哥儿,先不说了吧,这事儿很怪,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看刘文龙咬嘴唇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很纠结。
得,相信兄弟,他不说必定有不说的道理,等他想说时再说吧。
而且,这时候,纸鬼们出来了。
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那穿着纸衣,却又看不见的家伙,手里抬着一具薄皮棺材。
棺材盖板兜底,我刚好可以看到一个小老太太躺在里头,面容慈祥,脸孔苍白。
穿着黑色的老款粗布衣服,有点像五六十年代的款式。
她平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头朝屋子脚朝外。
我在粤省也生活那么久了,这点风俗还是懂的。
这是告诉死者,不要留恋家,出门看最后一眼,脚步永远向前。
头朝里,脚朝外。
那四个纸人鬼抬着棺材,慢慢悠悠往外走。
看棺材晃悠的程度,感觉像是在跳舞?
晃着晃着,棺材就走到大门口附近,我刚好可以把里边看的更清楚。
那老太太很诡异,让人忍不住总盯着看。
看着看着,我就感觉头晕眼花恶心,好像玩游戏晕3d一样难受,额头一阵阵地冒虚汗。
突然间,那老太太支起胳膊,抬起上半身,脑袋探出棺材,啪地一扭,死盯着我。
我几乎清晰地听得到关节摩擦的声音,真怕她不小心把脑袋拧掉了。
她的脸变得死灰,完全没了刚才的那种安详。
一双眼珠子,就跟死鱼一样,把我盯着,带着一股浓烈死气。
“逃不掉的,逃不掉了!”
她说。
我愣住了,这玩意儿,声音咋听的那么耳熟?
而且,一老太太,咋还说出个男子的声音来?
最离谱是,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昨晚上就是他救了我,也是他让我来水山村找七婆婆。
阴神!
我吓得一个趔趄,浑身抽搐。
眼前云遮雾绕,耳畔不断地回荡着老太太的声音:“逃不了了,逃不了了……”
阴惨惨,凄怯怯。
咔咔咔!
老天开始炫雷。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雷,世界仿佛要毁灭掉。
这雷把我打的一个趔趄,差点从墙头树上跌下来。
四周迷雾重重,伸手不见五指。
唯独那老太婆的一张鬼脸,清晰地穿透迷雾,映入眼帘。
打雷也没法把她劈走,声音混杂着雷音传来。
“啊,逃不掉了,逃不掉了……”
就跟魔咒似的。
“……尧哥儿!”遥远的地方,再一次传来刘文龙的声音。
仿佛有一道光,从迷雾深处透出,我下意识地跟着光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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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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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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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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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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