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着,跟我们讲述自己发家时的几件事。
“我最开始做打手的,后来开安保公司,倒闭了,遇到个大哥对我挺好,带我进了典当行。”
“这个行当么,懂的都懂,民间典当行,就没几家时正儿八经只做典当的,多多少少沾点高利贷,我那个大哥也是这样。”
“跟他混了一段时间,挺受器重,他就把一个催收的单子交给我做。”
“我记得,那个小老板家里专门做玩具生意,一年趁个几十上百万。但是那年刚好金融风暴,他手里没钱,就跟我们借,到期还不上了。”
“大哥让我去收钱,我就带着一伙兄弟,开车过去了,到了地方,他躲了,我们就呆在他工厂办公室里,喝茶打扑克。”
戴自强缓缓讲述了一个令人心烦的故事。
那天工厂一片乌云罩顶,工人们开工都战战兢兢。
但是站在戴自强的角度,他又沾沾自喜。
他非常喜欢看见人们在自己跟前,匍匐发抖的样子。
欠债人苦苦哀求:“我孩子马上高考了,等他考完,我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还钱……”
戴自强冷笑,一脚踹倒他。
“你孩子高考,管我屁事?”
戴自强跟我忏悔:“我当时年轻,还没做爸爸,完全不知道他的感受。”
我听得出他的悔意,但这种悔意是廉价无效的。
毕竟他能跟我说这件事,说明当时的事情很惨烈。
果然,随着他的描述,我听到的故事,简直是令我怒不可遏,浑身发抖,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最开始吧,只有我带着兄弟们,还有那个男的在。后来不知怎么,他老婆和儿子也跑过来了,还有小闺女儿。”
母子三个推开门,看见丈夫、父亲正倒在地上被围殴,自然悲愤异常。
尤其是那个正值青春期的儿子,青春年华,血气方刚,嗷叫一声扑过去,推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要把爸爸拉起来。
戴自强带来的,可都是些地痞流氓,平时只有打人的份儿,偶尔挨打也要找回场子。
今天居然被个小青年推了一把,哪肯善罢甘休,爬起来反手一拳头,咔,直接给孩子干倒在地上。
工厂主和老板娘看见了,比杀了自己还难受,那男人直接爬起来。
“我跟你们拼了!”
男人抓起茶几上果盘里的水果刀,狠狠朝打儿子的家伙腿上刺去,女人干脆抱着他胳膊张嘴咬。
两夫妻护犊之心可见一斑。
可男子一刀刺破皮肉,没有伤及要害,反而让他更生气,直接冲过去一顿毒打。
毒打还不算,他们把男人和男孩控制起来,开始凌辱那个已经人到中年的母亲。
女人痛哭流涕,没想到人到中年,居然会遭遇这种事。
“狗日的,你们这帮狗日的!”
“放开我妈,我要杀了你们!”
父子俩撕心裂肺地喊着。
整个办公室一片乱糟糟。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唯独没看到那个小女孩。
她大概只有五六岁大,进来的时候,背着黄帆布背包,手里拿着个洋娃娃。
眼前的一幕让小姑娘陷入无比的恐惧,尤其是他们那样对待母亲,毒打哥哥和父亲。
她惊恐地躲避,一直躲到阳台去。
当时的办公室在四楼,欧式的大理石栏杆,每一根柱子间都有二三十厘米的空隙。而且护栏不高,阳台上还堆着杂物。
女孩退着退着,就消失了。
屋内没谁注意到这一点,直到有员工们冲进来。
这些原本只是打工仔的员工们,并不敢招惹黑涩会,所以对楼上的事装作听不见看不见。
可这会儿他们全都拿着棍子扫把冲进来,为首的男子大吼:“都特么给老子滚,出人命了,报警了!”
大家这才知道,老板的小女儿坠楼身亡。
“后来警察来了,120也来了。”
“我们这帮人被带走,下楼后,我看见地上一滩血,他们正把小女孩往车上抬。背包也摔坏了,掉出去很远,洋娃娃上也都是血。”
说到这会儿,戴自强一脸痛苦,低下了头。
“后来呢?你们坐牢没?偿命没?”
我冷冷地问。
身旁,刘文龙牙齿咬得咯咯响。
戴自强低声道:“我一个兄弟负主要责任,已经被判了20年。其他人也各自坐几年牢,我、我民事赔偿后,坐了三年牢,出来之后就改行开酒吧,重新做安保公司,金融什么的,只是副业,偶尔做做了。”
我冷笑。
“你们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戴自强仿佛用尽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这不重要,我想要这家人的资料。”
我盯着戴自强。
他点点头:“好,是不是她们……”琇書網
“这不好说,还有别的事么?家里有小孩子的。”
我问。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几个被他搞垮的对头,家里也有小孩子。
我和刘文龙对视一眼,这问题麻烦大了。
根据他刚才说的,一共有五家人,都是家破人亡。
这孙子!
其中工厂主那家,女主人后来精神崩溃,割腕自杀了。
男孩没能考上大学,男主人也破产。
这是两败涂地的事。
我拿出手机,记录下来这些信息,今天能做的不多,我们准备先告辞。
“等等,李大师,我女儿她……”
“暂时没什么办法,只能这样,冤有头债有主,等我查清楚到底是哪个在作怪,才好解决。”
“那她岂不是要一直这样闹腾?”戴自强一脸痛苦。
“不然呢?要不你把她送我那里去,我帮你看着。”我嘲讽地说,“只不过是要加钱的。”
我想这家伙这么爱女儿,断然是不舍得的。
没想到,他不假思索,甚至松口气地握紧我的手。
“那这样太好了,有专业人士在,我放心多了!你们把她带走吧,老婆,给孩子收拾点行李……”
我还没回答,他就转身去跟二老婆一起收拾孩子东西去了。
我看看刘文龙,他还沉浸在愤怒里。
“真要带走?”他问。
“有钱拿,随便,反正有杨晓玲、你赵前辈,实在不行翠花也可以看孩子。”
我们来到卧室门口,说来也怪,那娃居然安静下来,瞪着漆黑的眼珠子看我,仿佛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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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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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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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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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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