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怪不得她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怪不得,她要一次又一次的从他的身边逃走。
他们是刚在一起,还是整整四年都在一起,那他们有没有……
慕林琛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住到一起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就算童颜她是圣女,也禁不起长年累月的勾引。
更何况童颜这个人,一向都是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会好十倍的偿还回去。
慕林琛想起两个半小时之前,在他说完给她“三十秒时间”这几个字以后,立马就转过身去了,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她不顾一切逃离现场,走得决绝的背影,连头都没回过去看他一眼。
当时的慕林琛只觉得眼睛里像是被扎了一根刺,难受到张不开。
他明明那么期盼,那么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可却又胆怯了,如果……如果他知道她那么着急的赶回去是为了见某个男人,他一定紧紧的抓住她,不让她走。
慕林琛这个男人,想象力一向丰富,就在手下回来汇报的短短几分钟里,他已经是浮想联翩,他看到:落地窗前,女人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头,她的身上自然的散发着沐浴后的香氛味道,她眼神迷离,唇边扬起一抹轻笑。
这时从外头进来一个男的,他手上拿着吹风机,手指穿过女人的长发,突然又从身后揽住女人的腰,在女人耳边吐着气息,女人慌乱躲闪,却慌不择时,被一个吻堵得措手不及。
她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像是刚刚成熟的苹果,那男人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朝着那边又宽又大的双人席梦思床走过去。
一室旎漪,窗外,蛙声一片。
可原本,拥有这一切的人该是他,是他慕林琛。
慕林琛手指弯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将手握成了一个拳,他甩了甩自己的脑瓜子,甩掉心里的那些杂念,他不能再想,再想下去,会疯。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像是有人拿着遥控器在操控着他的内心,忍不住的就会去多想,想得越多,脑子里就更乱,抓心挠肝的难受,跟有人拿着刀子在一片片割他的肉一般,心是疼的,胃是疼的,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疼到脸色发白,疼到嘴唇颤抖,疼到原本挺直的背在这一刻竟有一些驼了起来。
慕林琛的面前闪过很多从前的画面,他想他终于明白,也终于懂得,在他们曾经的那一段婚姻里,那个傻女人,在面对着外人眼里的“宠妻狂魔”“三好丈夫”实为花花公子,癫狂变态的自己时,她心里到底有多痛了。
她明明那么痛,却硬是一声不吭,从不在自己的面前喊痛,也从不在自己面前倾诉她的委屈。
明明那么委屈,那么痛,明明被伤得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可还是配合着他,在外人面前扮演着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结婚的那几年里,慕林琛十分厌烦童颜这个女人,彼时的他刚刚二十出头,难免心浮气躁,正是爱玩的年纪,可是童颜这个女人总是喜欢管着他,不许他抽烟,不许他喝酒,有时候应酬回到家,看到西装领口上不知蹭上的谁的口红,或者看到一根头发丝,就会疑神疑鬼,同他一顿大吵,长此以往,他就将自己整夜整夜的泡在夜店里,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回家。
一开始,童颜还会问他去哪儿鬼混了,跟什么人在一起,不知道喝酒伤肝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说:“童颜,你他妈的烦不烦人啊,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儿子,你每天这个也要管,那个也要管,累不累啊?”
“我他妈的娶你回家,不是为了要你管着我的。”
童颜低头问了一句:“那你娶我回来是要做什么的,当摆设吗?”
在慕林琛和母亲的观念里,一个女人既然已经选择了他,嫁给了他,做了他的妻子,就活该给他当牛做马,伺候他的吃喝拉撒,做一个合格的生育工具,给他传宗接代。
至于男人在外头的那些花花肠子,当妻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不过是逢场作戏,只要不是将别人的肚子给搞大了,就不应该过多过问。
慕林琛想都没想,抬手将茶几上的茶水就向着她泼了过去,滚烫的茶水泼在童颜的身上,上半身立即就湿透了,她发出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他也毫不在意,只觉得她是在他的面前装可怜。
继续一阵冷嘲热讽:“别他妈的这样一副表情看着我,童颜,你搞搞清楚,从一开始,我想娶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要不是因为你姓童,要不是看童家在榕城还有些社会地位,你他妈的就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别给脸不要脸。”
童颜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过身走了。
半夜里,童颜在慕林琛的手机里看到了叶箐箐发给他的露骨短信,两个人又是一阵大吵,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当时的慕林琛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啊,以一己之力创建了慕氏,又在短短的两年里成功上市,财富值一跃登上福布斯排行榜,位列全球第六。
他是青年才俊,社会精英,未来可期!
可他同样也忘了,家里那个让他事事看不顺眼的人,从十几岁开始就成为了全球最著名的童装设计师,但凡是由她设计的衣服,从来都是供不应求,那个让他看不顺眼的女人,从十几岁起就建立了全球最著名的童装品牌“童颜童语”。
公司虽然不大,每个季度的销售额却是比整个童氏都要好。
就连当初的那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筵席从一楼摆到了九十九楼,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冲着他慕林琛而来的?
不都是冲着她童大小姐,想要一睹芳容才来的吗?
…………
慕林琛此刻的脑子里是一团糟,过往的一幕一幕,不停的在眼前闪现。
在他们结婚的那几年里,他犯在童颜身上不是人干的事儿比比皆是。
只是,从前的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过分,反倒是心安理得。Χiυmъ.cοΜ
既然她选择了嫁给他,选择了让他成为自己的丈夫,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作为妻子,她就不应该抱怨,就应该承着,受着,那才是妻子该有的本分。
可是后来,在童颜消失的这几年里,他在渐渐的想明白,不是那样的。
没有人生来就活该承受别人的脾气,也没有人生来就活该成为谁的奴隶,生而为人,谁比谁高尚,谁又比谁低贱?
不过是因为爱,她若不爱,又怎么会管你?
慕林琛身形虚晃了好几下,他用舌尖死死抵住牙齿,胸口处气血翻涌,唇齿间全是粘稠的血浆。
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红,眼眶中布满了红血丝,紧接着,一口黑血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喷涌了出来。
张叔见他这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赶忙找出来胃药,又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要他赶忙服下。
慕林琛却一下将杯子打翻在地,回过头对姜武说:“我要去找她,我不管她现在在哪个男人的床上,我现在就是要去找她,我要把她扛回来,扛到我自己的床上。”
姜武拉住他:“BOSS,我还是想说,她只不过是长得有些像,不可能是真正的……”
“夫人”两个字还没说得出口,就被慕林琛给打断了:“姜武,你闭嘴!”
“我不要听到你跟我说这些废话,我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在童颜的这件事情上,他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自信与偏执,谁的话他都不信,谁也劝不住。
他像是一个中了邪的信徒,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心所感受到的一切,相信他的第六感。
如果那个人不是童颜,那为什么看着她的时候,他会突然间就红了眼眶,会情不自禁就流下眼泪。
特别是看到她不顾一切离开的身影,他难过到几乎快要死掉。
姜武愣在原地,显得手足无措,他也解释不清,解释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双胞胎,也总归会有一些差异。
慕林琛力气大如牛,一把甩开姜武,他大声的说道:“姜武,明天你就回榕城吧,好好的伺候你老婆坐月子,至于这边的工作,我会让孙杨接替你。”
孙杨正是张叔的侄子,人很憨厚,踏实肯干,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慕林琛就对他赞赏有加,现在已经安排进了广州这边的分公司里任职。
“至于陪产期内的工资,我会按原来的六倍付给你,另外你回去之后去一下人事部,我让人安排给你升职,调研部还有市场部都还缺一个总监,你先顶着,等我回去之后,你再跟着我,到时候我升你做副总,还有,帮我照看一下童童。”
别看慕林琛现在脑子有些不太清醒,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条理清晰,想到的,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
空气在这一刻静默,慕林琛这个人一向如此,但凡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比如他认定了刚刚在仓库外头看到的人是童颜,她就只能是童颜,必须是童颜。
慕林琛已经离开了二楼大厅,他的脚步又急又快,就连脚下踩空了也不知道,好在,姜武也跑得很快,及时的将他扶住,他才没有从楼梯上滚下去。
等到重新站直了身,慕林琛朝着姜武吼:“你别拦着我,让我去找她。”
姜武问:“找到了,然后呢?”
“把她带回来,一起回榕城。”
姜武轻笑说道:“可她根本就不是……就算她是,你就那么确定你能将她给带回来,就算带回来了,她又愿意跟你一起回榕城?”
慕林琛犹豫了一下。
姜武继续道:“夫人她已经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夫人她这一生,全部的悲剧皆是因你而起,你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逼成了傻子,逼成了疯子,逼到了绝境,现在还要用同样的方式去逼迫另一个人,让她也成为你的傀儡,成为另一个夫人,继续从前的悲剧吗?”
这些话在姜武的心里藏了很久,他本来是不想说的,这四年里,他看着他意志消沉,从来都不敢在他的面前提起那一个人,就怕会刺激到他。
可又总不由自主的想起来那一双充满哀怨,无比忧伤的眼睛,现在仔细想想,每一次,她看向自己时候的眼神都像是在向他求救,可一次又一次的,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慕林琛是他的老板,他没有办法同他对抗,便只能一起苟且。
到最后不得不被迫成为那个帮着自己的老板给她递刀子的那个人。
可她原本是一个多么明艳动人的女人的啊!
她是童颜,是整个上流圈子里,最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啊!
可他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一个梦,陨落了。
姜武说完了刚才的话,眼眶迅速红了起来,眼周扑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跟着慕林琛久了,他习惯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可在这一刻却是真的难以控制。
他想起来四年前的那一场大火,他冒着大火冲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绝望的眼睛,空茫茫的,那样的无助。
她的脚上锁着铁链,火就快要烧到了她的身上,她也不躲,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的笑,是在笑自己终于解脱了吗?
还好,那一天他赶到得及时,不然真的是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
慕林琛身子又是一晃,踏出去的脚步收回。
一个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他十分确定,她就是童颜,但也更加确定,她恨他。
是啊,她恨他,所以,他又怎么带得走她,更何况,榕城,她这一生几乎所有痛苦的回忆都在那儿,她又怎么可能会同他回去。
慕林琛陷入绝望里,更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悔恨里。
这时,有名手下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好像还有一个女的。”
慕林琛抓住那人的衣领问道:“什么?”
手下:“我是说那房子里一共住了三个人,两个女的和一个男的。”
姜武:“你确定?”
手下:“确定,我们到的时候,里头正在吵架,吵得可凶了,听了一会儿墙角,觉得没意思,就又回来了,怎么了?”
姜武抬起手就是一记拳头砸那人胸上:“你们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他的目光斜斜的看向慕林琛。
害得某人如此紧张,这一拳头,该打!
手下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两声笑,干巴巴答:“下回注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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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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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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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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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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