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名唤邱胡子,他满脸胡须,生得五大三粗,是耿仲明手下最得力的军士之一。
“邱胡子,你这是......”狱卒见这一行人突然到此,正要上前询问,却被邱胡子一把抓住面颊,推到在了地上。
剩下两个狱卒哪里是夜不收们的对手,三下两下便被擒下,动弹不得。
“老王,钥匙在交出来吧。”邱胡子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了这狱卒的脖子上,吓得后者浑身颤抖,赶紧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递给邱胡子。
“快去开门。”邱胡子将钥匙扔给同行军士,牢房大门被打开,昌献奇与手下四十名水兵们登时从拥挤的牢房中涌了出来。
“邱......邱胡子,你这是要私......私纵......”
“私纵犯人?哼,老子这是精忠报国!”邱胡子冷笑道,“老王啊,官军马上就要打进镇江堡了,你可愿意跟我们几个一道杀鞑子去?”
“什么?杀鞑子?我......我......”那狱卒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结结巴巴,哪里能静下心来拿定注意。
“好,你不跟我们一起杀鞑子,便是站在鞑子那一边了。”邱胡子说着,便对昔日的同僚举起了腰刀。
“邱胡子!邱爷!你......”那狱卒话没落音,便被邱胡子一刀砍倒,另外两个狱卒也同时死于夜不收们的刀下,牢房门口鲜血四溅。
“天可怜见!”走出牢房的昌献奇大口吞咽着新鲜空气,激动地跪在了地上,指甲扣住了新鲜的泥土。
“我还以为我昌献奇这辈子再也摸不到土地了!”
“昌提领,现在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邱胡子架起昌献奇道,“咱们这四十几个弟兄动静可小不,鞑子不一会儿便会发觉,赶紧去库房里拿了铠甲兵器,去东门开门吧!”
“对,还要杀鞑子!”昌献奇站起身来,情绪慷慨激昂。“弟兄们,随我去库房取兵器,咱们开门迎王师入城!”
为了防止声音太大被鞑子听见,众水兵们都没有做声,可是能看得出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紧张又激动的神色,被鞑子关了这么多天,总算能出口恶气了!
“噤声!”身为夜不收的邱胡子听觉十分敏锐,“有马蹄声靠近了!”
邱胡子关照水兵们躲在牢房前的庭院中不要出来,自己带着四个夜不收装作巡夜一般,若无其事地走到街上,正看见三个八旗兵骑着马,后面跟着个汉人通事,和二十个汉兵朝牢房这边缓缓走来。
那为首的八旗兵面带怒色的叽里咕噜一通,汉人通事马上趾高气昂地翻译道:“大人问你话呢,牢房那边做什么那么大声!”
“哎呀,巡夜无聊得紧,跑到牢房那边找了几个狱卒兄弟赌了几把试试手气。”邱胡子满脸堆笑地往八旗兵这边走来。
八旗兵又叽里咕噜了几句,汉人通事翻译道:“大人又问,你们哪个营的,怎么在此处巡夜?”
“哎呀呀,巴图鲁大人!”邱胡子仍是边笑边向八旗兵靠近,“我们弟兄几个是夜不收总旗耿仲明耿头儿的部下,奉命到此......”
“奉命到此......杀鞑子呢!”邱胡子面色一冷,手上已掣出腰刀,五个夜不收同时发难,往三个骑马的八旗兵那里扑过去。如此近的距离,三个八旗兵皆骑在马上,无处闪躲,猝不及防地被这五人拽下了马,乱刀砍死。
“杀.......”那汉人通事见势不妙,掉头就跑,“杀人了”三个字还没出口,便被邱胡子掷出的腰刀插进了胸口,倒地毙命。
后面二十名汉兵是镇江堡投降的守军,原本与邱胡子他们便是同僚,平日里都是互相认得的。眼见这五人竟如此胆大包天,当着自己的面杀了三名八旗兵,一个个吓得没了主意,只是将长枪攥在手里,挤成了个乱哄哄的阵型,谁也不敢上前攻击。
“怎么了?死几个鞑子就吓成这样,不认得我老邱了?”邱胡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踩住那汉人通事的尸体,将自己的腰刀拔了出来。五名刀上带血的夜不收站在月色清朗的夜里,脸上带着自信地狞笑,竟把眼前这二十名普通辽兵吓得后退了几步。
“昌提领,出来吧!”
夜不收们的身后,昌献奇与四十名水军涌了出来。这些辽兵们见牢里的犯人竟被放了出来,更是吓得面如土色。ωωω.χΙυΜЬ.Cǒm
“怕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昌献奇虽是好言相劝,表情却很冷峻。
“都听好了,官军今夜就要收复镇江,我等皆是要去东门迎王师进堡的。”昌献奇说道,“愿意与我们一道杀鞑子的,王师收复镇江后,你们人人有功。”
“不愿意的,即视作从贼,即刻在此作假鞑斩杀!”
昌献奇是在场官职最高的人,说话掷地有声,辽兵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便调转枪头,加入了昌献奇造反的队伍。
......
“嘿!狗汉奸!”守备被杀之后,耿仲明还不忘踢了他尸体一脚,以示唾弃。
“耿头儿,昌提领他们也差不多该杀过来了,怎么没有动静呢?”
“不慌,再等等。”耿仲明咬牙道,“等他们来了我们再一道杀出去!”
五个人和一具尸体,静静在哨房里等待着,哨房外的堡墙上,不时有巡逻的八旗兵们路过。耿仲明等人的心脏砰砰狂跳,手中的兵刃已经攥出了汗。
这堡门是要害部位,戍守的八旗兵数量比别处多不少。耿仲明之前就留意过,东门有十五个鞑子和三十多汉兵把守。
“昌秀才那四十多人,能啃得下东门吗?”想到牢房里那四十多水兵的憔悴样儿,耿仲明由衷地捏了一把汗。
“杀呀!”正当耿仲明忧心忡忡之际,堡内的喊杀声响起,昌献奇带着造反的部队杀到了。耿仲明将哨房窗户捅破了看,只见昌献奇带来的人手远比自己预估的四十人要多,粗略算算差不多有七八十人了。
“好个昌秀才!”耿仲明喜道,“果然还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好!”
原来这昌献奇不但策反了巡街的那二十辽兵,来到军械库房时,他又带头杀了两个鞑子,将库房看守的十几名汉兵也策反到了麾下,如今来攻东门,竟有七八十人之众了。
东门下的十几个八旗兵却丝毫没有害怕,他们身经百战,明白明朝军队都是一盘散沙,自己随便杀几个对方就会溃散,来多少兵都没有用。因此从容地取来兵刃迎战,倒是那三十多个汉兵,原本是镇江守军,面对自己昔日的同僚,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下手。
昌献奇武艺不算高超,身体却结实得很,仗着一腔热血一马当先,造反的兵马在他的带领下倒也有些悍不畏死的感觉,与八旗兵们在东门下展开了混战。
喊杀声一起,堡外的南路军便知时机已到,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东门外,只等着城门一开,便杀将进去。
敌军兵临城下,堡内又有人造反,镇江霎时间警报声四起,耿仲明知道,鞑子这是要集结部队围剿了,东门再夺不下来,昌献奇这伙人很快就会覆灭,于是便果断地窜出了哨房,站在堡墙上对外喊道:
“来的可是白杆兵统领吕涣真将军?”
“吕某在此!速速开门,容我官军入堡杀贼!”一个浑厚的男声回答道。
这人当然不是吕涣真,而是尚学礼假扮的。吕涣真知道,在这里应外合的关键时刻,自己女子的身份恐怕会引得耿仲明怀疑,于是便让尚学礼代替自己与耿仲明接洽。
“好!吕将军稍等!”耿仲明于是匆匆跑下墙去,振臂大喊道:
“大伙儿都听着,官军现在就在堡外!杀鞑子,打开城门,升官发财少不了你们的!”
那三十名看守城门的汉兵原本都认得耿仲明,又见官军已经到了堡外,立功升官的机会近在眼前,于是便从背后对那十几名八旗兵发动了袭击。八旗兵们被总数一百多的汉兵们前后夹击,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迅速被尽数歼灭。
“开门!”
东门被打开,南路军将士们潮水般涌了进来。
怎么还有这么多女兵?耿仲明看见红字营女兵,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这可和孔有德所说的“熊虎之师”相去甚远呀。他原本以为官军入城,便大事已定了,现在不由得心中又打起鼓来:这些拿兵刃的娘们儿能打得过鞑子吗?
“我是水师提领昌献奇!”头一次见女人打仗的昌献奇同样惊讶非常,但他在这紧急情况下很快恢复了冷静。这些官军们是男是女暂且不论,只要能杀鞑子就行。
“我知道鞑子头目在哪,跟我走!”昌献奇挥手道。
占领镇江的八旗兵由佟养真、佟养性二人率领,这二人祖上是女真人,投奔明朝后改姓佟,世居抚顺。后来抚顺陷落时,这二人又以女真人的身份投奔了努尔哈赤,被封了游击,可谓是风光无限。
八旗占领镇江后,此二人将堡里的守备官厅作为自己的居住地。如今警报四起,他俩慌忙从睡梦中起身,集结堡里的所有八旗兵,准备将攻打东门的“叛军”镇压下去,谁知东门已破,堡外的官军已经入城,二人大惊失色。
“明贼都是软蛋,勇士们,不要慌张!”佟养真大声鼓舞士气道,“将明贼赶出堡去!”
镇江堡中街巷狭窄,不适合部队大规模展开,本来佟养真窃喜,这样一来明军的数量优势便无法发挥,自己可以凭借着八旗出色的单兵实力就,将明军赶出城去,谁知两军刚一接战,南路军将士们竟所向披靡。
红字营在鸡笼岩之战以前,训练的都是类似戚家军鸳鸯阵的小型阵法,后来才改为大阵训练。这些小型阵法在堂堂野战中毫无优势,在这狭窄的巷战中却威力无穷。吕涣真早就料到堡中会爆发巷战,因此提前命令红字营按照以往的小阵编队前进。
一名刀牌手顶在最前,遮蔽鞑子的长枪与大刀,两名长枪手在后负责伺机刺杀。巷战中用处不大的鸟铳手们,则纷纷掏出了腰刀,作为补充战力紧跟在长枪手后面,随时准备处理冲击阵中的八旗兵。
红字营列阵,如墙而进,原本威风凛凛的八旗兵们被红字营的小阵杀得屁滚尿流,即使武艺高强,对手又是女人,但八旗兵们双拳难敌四手,个人的力量怎是阵型的敌手,纷纷被长矛刺倒在地。
这些女人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耿仲明看得呆了,直到孔有德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
“老耿啊,咱们又见面了。”孔有德身穿从鞑子尸体上扒下来的铠甲,加上光头,看起来十分像个鞑子兵。
“洒家没骗你吧?你说说,这是熊虎之师否?”
“老哥哪能想到,你说的熊虎之师是一帮女人。”耿仲明摇头道,“我更想不到,这帮女人竟能把鞑子打得屁滚尿流。”
“嘿,好戏还在后头呢。”孔有德戴上头盔,操起一根骨朵。
前方的八旗军终于支撑不住巨大的伤亡,溃散开来,幸存的八旗兵们慌不择路地逃进各处小巷中。眼见鞑子溃散了,孔有德张开双臂,发出一声骇人的怒吼。
“鞑子散了!为乡亲们报仇,杀呀!”
跟随孔有德的矿工们也纷纷睁着血红的眼睛大叫起来,他们大多是镇江本地人,对镇江堡的大街小巷再熟悉不过了,纷纷追了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吓破了胆的八旗兵。
红字营这边,八旗兵一溃散,吕涣真也毫不含糊地下令阵型拆散,张凤仪与袁殊两队奋力前途,将佟养真、佟养性二将生擒了来。
这是胜利,是胜利!吕涣真看着眼前辽东军民们追亡逐北的场面,再看看脚下被绑缚住的两名鞑将,心中明白,大明与后金开战以来的第一场胜利,落到了自己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川中姑娘的身上。
“禀小娘子!守备官厅已经占领!”沈玉奴禀报道。
“禀小娘子!镇江东、北、西门已经全部控制!”尚学礼禀报道。
“小娘们儿,洒家大约已经将街巷中的鞑子溃兵杀尽了,一共得人头四十八颗!”孔有德禀报道。
随着部下们陆陆续续地前来汇报,镇江——这座远离明朝腹地,位于后金后方的军堡,已经彻底落入南路军的掌控之中。浑河边杀出来的残兵,竟在努尔哈赤的后背上捅了一刀。这一刀不算大,但吕涣真有信心,这皮肉之患有一天将成长为后金的致命大伤。
“宵禁!安民!”吕涣真下令道“封存库房,不准劫掠。扰民者斩!贪物者斩!惊怪者斩!如堡内有鞑子残部,遇见即格杀勿论!”
“走!去守备官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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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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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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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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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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