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伸出手,摸了摸羽田直子冰冷的脸颊,同时,她似乎是不想破坏停尸房中肃穆的气氛,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桢只能看到她的肩膀颤抖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脸上淌下来。桢赶紧扶住凛,免得她伤心过度而崩溃。
“藤原叔,我们需要给她收拾一下。”玖辛奈强忍悲痛着咽了下口水,却自己憋出了两行眼泪,她嘴唇颤抖着深呼吸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您不用在外面等,一会结束了我们会去向您报告的”。
与玖辛奈的暴脾气来看,她这会的态度已经算得上相当温和有礼,就连平时的口头禅都没有再用。那个工作人员以一种不甚在意的口吻回答道:
“行,那你们快点啊,别光顾着哭耽误时间,人真死硬了换衣服很费劲的。”
这话不怎么中听,凛和桢本来在用沾湿了的手绢擦羽田直子脸上的血痂,闻言同时向他投去了诧异的目光。然而,这个年轻的老头就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两个小女孩的脸色,只看着她们的手就开始把眉头拧成个疙瘩。
“现在不用忙着擦,等换完了衣服再一起收拾。”他粗声粗气地挥了下手,又面色不善地瞪着眼睛大声道,“这样速度快一点,你们赶紧的,后面还有人要用这地方呢!”
“可……可是不先擦干净,会把衣服弄脏的吧……我们……”凛结巴着争辩了一句。可惜的是,没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便被老头打断了。
“你们爱怎么弄怎么弄,别耽误时间!”他不耐烦地抢白道,“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天气?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你们倒是不着急,外边的尸体放臭了怎么办!”
桢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刚要回嘴,却被玖辛奈拦住了。
“藤原叔,我们很快就好,您放心吧。”就算是面对水门,玖辛奈也少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不会耽误后面的事。”
那老头一边嘟囔着“总算还有个明白事理的”一边出了停尸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凛和桢大眼瞪小眼了一会,都对师母大人不同寻常的态度感到吃惊。凛问道:
“师母,他怎么能说那种话……”
九尾人柱力的行动力是毋庸置疑的。玖辛奈很快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凛不必多说。等把尸体上覆盖着的白布完全掀开,众人终于见到了羽田直子的遗体全貌。
羽田直子个头不高,生得有些圆润,但并不胖。她蓄着及肩的黑色长发,露出个光洁的额头,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不开口训人的话,看上去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温婉姑娘。她很爱美,只要不出任务,哪怕是给凛上医疗课,穿的衣服也能做到每天不重样,颜色还都很鲜亮。虽然她皮肤稍微黑一些,但各种鲜艳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总是那么相得益彰。这样的姑娘在村子里显然是少不了追求者的,但是,她似乎并没有爱上过谁,就连一星半点的绯闻都没有,偶尔她还会嘲笑玖辛奈有了男朋友就重色轻友呢。
现在的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全身僵直,她的眼睛再也不会瞪起来,胸口也不会被气得急剧起伏。她的眼圈颜色略暗,脸上溅上了几滴血,头发也被灰尘混合着汗水弄成了一绺一绺。腹部有个半个拳头大的伤口,一小截黄白色的肠子搭在了外面,漫出的鲜血在上衣下摆处凝成了一个暗紫色的扇形,裤腿上也被血浸透了。她穿的忍者鞋掉了一只,桢想想刚才玖辛奈过来似乎没备着双鞋,不知这该怎么办。
“藤原叔说得对,”玖辛奈继续深呼吸,“我们得快点了。”
她把手里的白布折好放在一边,上前开始解羽田直子身上那件已经快看不出颜色的上忍制服扣子。可是想把已经发硬的尸体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又哪有那么容易?玖辛奈只能用苦无把那衣服割碎,再把被鲜血弄得板结的衣料碎片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凛和桢在一边收拾着。
尸体的衣服算是脱了,再想穿上新衣服就更不容易。玖辛奈抱住羽田直子的身体,把她的上半身抬起来好让两个孩子给她套袖子。凛和桢这才看到这位死去的上忍背上是个什么情形。
她的后背显然是被炸伤的,大半个后背都留下了被烧焦的红黑痕迹,贴近腰部的位置已经露出了被炸断的骨头茬,混合着灰土和碎石末,就连她躺过的床上都被弄得脏兮兮的。凛一声“羽田老师”哽在了喉咙里,一边打着嗝一边哽咽,眼泪把手里那件新衣服都弄湿了。
“凛,别哭,”依然抱着尸体的玖辛奈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变了,“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呀。”
人死之后由于不会自己平衡重心,有人来抱他的话肯定会感觉比抱活人要重很多,所以才有那么个词叫“死沉”。更何况玖辛奈弓着身子去抱羽田直子,尸体僵直影响她用力,而太过用力的话又可能会毁坏尸体,玖辛奈这会根本不敢用查克拉,只能憋着一口气强撑。
桢夺过凛手里的衣服,胡乱地给尸体套着袖子,凛这会也反应过来,连眼泪也顾不上擦就过来帮忙。等到她们俩把尸体的衣服穿好,玖辛奈让尸体重新躺在床上,三个人都出了一头大汗。可是这还不算完,穿好了衣服还有裤子。于是又一番忙乱之后,三个人悲伤稍减,总算能有力气说些话了。
“羽田老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凛看着玖辛奈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小截肠子塞回到尸体腹腔里,她再也忍不住了,“师母你倒是跟我们说说啊。”
玖辛奈把尸体的衣服拉平,手脚麻利地一颗一颗给她系扣子。
“我们遇上的人多,是岩忍的大部队,直子……先是肚子上中了一刀,”她抽了抽鼻子,使劲摇了两下头,似乎想把泪意摇走,“然后她还在想法给后面的人治疗……结果岩忍那边把集束起爆符扔到了后面,她为了保护大家就……”
玖辛奈用力深呼吸,眼泪根本止不住。当然,手上的活计还是不能停下来的。三个人给羽田直子擦脸、整理头发,尽量把她僵直的四肢规整好。等一切都结束了,玖辛奈对着尸体发了会呆,便招呼两个女孩赶紧出门。
“我们干嘛那么着急啊?”凛问道,“羽田老师她……我还想和她多呆一会,以后就再也不能……”www.xiumb.com
“就是就是,”桢添油加醋道,“那老头着急就让他着急去,讨厌的家伙。”
她们依然在为那个藤原叔的不当言行气愤不已。
羽田直子是烈士,她是为了整个村子和一群忍者们捐躯的,到头来回到村子里还要被人嫌弃,就连尸体在停尸房里多停一会都要受人脸色……桢越想越生气,巴不得那老头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狠狠抽他一顿。
“你们还小,别这么沉不住气,”玖辛奈劝道,“他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忍者们损耗得多,要是个个……都这么耗时间的话,医院里的尸体能排到墓地去了。”
就说羽田直子能有几个朋友和学生替她换衣、清理,已经算是待遇好的了。有的忍者死后就只能由医院或是墓地的管理员帮忙换衣——这也不算什么。在这种战争年代,有很多人根本来不及换衣服就被埋进了墓地,更何况还有那些不及收检的尸体呢,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家乡都回不去。木叶给他们立的坟墓里有时只有他们的残肢断臂罢了,有的干脆只有一套衣服,是个衣冠冢。
“我们要是再不快点,尸体真硬@起来就只能等工作人员动手了,他们对待直子的尸体又不会像我们这些朋友一样……再说他们也未必有时间,直子只能穿着这身衣服下葬。她喜欢漂亮衣服,这么点事我总是要替她办了的……藤原叔其实也是好心提醒我们的。”
“那也……”两个女孩心里的怨愤稍减,凛抿着嘴巴不再说话,可是桢还是有些气鼓鼓的,“他说的话也好难听。”
虽然和羽田老师绝对算不上亲近,可是,她至少当过桢几天老师,就算她再不喜欢桢,也从来没有说过桢一句重话。所以到了这会,看着她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桢总感觉,自己多少亏欠了她一些东西,这点认知让桢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她对自己好,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回报过她什么,哪怕她并不需要自己回报,可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你们也别觉得藤原叔态度不好,他也不容易,”玖辛奈本想揉揉两个女孩的头发,可一转念才想起来自己刚收拾过尸体却没来得及洗手,只好作罢,“你们猜他今年多大岁数?”
那老家伙满头的花白头发,看着也是后长出来而不是天生,但他的脸却并不显老,桢和凛交换了个眼神,犹犹豫豫地猜道:
“五十多……大概吧。”
玖辛奈唇边漾出一丝苦笑,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他和自来也大人他们同级的,但是年纪还要小一些,今年也就三十过点。”
三十多岁就是一脸未老先衰的模样?性格还那么怪异,根本就不会好好说话?两姐妹对视了一眼,等待着玖辛奈继续解释。
在第二次忍界大战当中,由于人手短缺,木叶没有办法再遵循上战场“二丁抽一”等等规则,不得已把很多忍者家庭悉数派往前线。藤原庆树的妻子、弟弟加上他自己,一家子上了战场,结果,经过惨烈的一场战斗之后,只剩下他一个。
“就算是这样吧……可是村子里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啊。”
桢的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
“但是像他这种仅仅一场战斗就死了全家,而且他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的忍者,全村上下也找不出几个人来。你们看他现在还戴着忍者的护额,其实……他早就已经伤得当不了忍者了。回村之后三代大人没让他退役,而是让他在医院打打下手什么的……好歹还能领一份忍者的薪水,也算给他找点事干,不然的话……”
“啊?”凛震惊地长大了嘴巴,“可是……可是就算要照顾他吧,干嘛不让他去干点别的……”
“就是的,”桢也为三代大人的脑洞感到吃惊,“好好的人天天围着尸体转,不疯也得疯了。”
玖辛奈沉吟了一下,小声说道:
“我告诉你们,你们别往外说。当年那场战斗结束之后,藤原叔本来是指望着我们这边能重新集结起来狠狠地报复对方,这样好歹也算给他的家人们报仇了,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村里倒和对方议起和来了——虽然最后谈判桌上是我们占了便宜,但是村里还是有好多像他一样的人根本接受不了这种结果。藤原叔一怒之下就去看停尸房了,他说他是个懦夫,没那勇气自杀,但他以后也不想和活人打交道了,死人比活人单纯。”
最后一句话玖辛奈是以一种背课文一般的平板声调说出来的,却把两个女孩子的眼泪又勾了出来。
“他……”桢从兜里掏出纸巾来擤鼻子,“怎么咽下这口气的啊。”
“咽不下也得咽,”玖辛奈神情严肃,“大局为重。战场上刀枪无眼,我们不可能为了给谁报私仇就去发动战争。纲手大人的未婚夫也是那场战斗当中牺牲的,她还因此染上了恐血症,可到了最后谈判时还不是得出面。反正藤原叔自从那事过去之后没到三天,头发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也是众忍者们,就连暴躁的玖辛奈到了藤原庆树面前也要收敛脾气,还要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藤原叔”的原因吧……因为同情,因为尊敬,更因为那种同伴或是家人大仇无法得报的惺惺相惜。
羽田直子的尸体最终被放进了冰柜当中暂存,待把尸体攒够一定的数目统一下葬。玖辛奈三人心知无法再为她争取什么,也只能遵从这样的安排。只是,一种淡淡的阴霾还是压在她们的心里,挥之不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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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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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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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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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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