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着粗气的他将断刀猛的掷入脚下。
刀身没入雪中,无声无息,只那缠着红布的环首刀柄露出在外。
回首坡上尚未来得及逃奔的百余名叛军士卒,王五一脚将地上万云龙的首级朝他们踢去:“降者免死!”
声如雷鸣。
一杆长矛已然被他从地上挑起,牢牢握在手中。
矛头直直指向那帮惊魂未定的叛军士卒。
用的是刀,学的却是义父王德顺的六合枪法。
“降者免死!”
张鹏羽、赵进忠、瞎子万四等军官见状不由跟着齐呼。
“阿巴阿巴!”
不能说话的哑巴朱三也将大刀朝半空虚劈,虎视眈眈的瞪着那帮叛军。
“降不降!”
浴血奋战的明军士卒从四面八方涌上前来,只要那帮叛军士卒不降,立时便扑将上去将他们斩杀怠尽。
“......”
众叛军士卒你看我,我看你,均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有的则是如抽了筋般,傻傻望着滚落在他们前方几尺外的副将脑袋发呆。
王五手中的长矛已经微微上抬,他的耐心有限。
战斗远没有结束!
下方的老顺军急需他们的支援,在这坡上多耽搁一刻,下面的老顺军便要多付出几条人命!
因此,他需要快速解决这帮叛军。
“降不降!”
明军上下再次齐呼,步步向叛军进逼。
决死的气势不仅没有弱下来,反而更加的高昂。
他们,胜了!
叛军顿感压抑,万副将的死让这帮人皆是动摇起了降意,就在有人准备降了时,却有一军官突然扬起长刀朝众人威喝道:“你们傻了不成,我们已经剃发归清,若是现在再降明军,今后还能有活路吗!”
言罢长刀一指坡下正在厮杀的明清双方,咬牙切齿道:“都看见没有,咱们的人还没有败!大伙不如随我同明贼拼了,纵是死了也不能连累妻儿啊!”
闻言,有家眷在清军手中的士卒顿时犹豫起来,继而先前生出的降意荡然无存,目光之中竟是生了不如一死的眼神。
就在此时,那叛军军官身后突然奔出一人持刀将其砍翻在地,接着又是重重数刀斩在这军官肚腹之上。
每斩一刀那兵都咒骂一句,却因说的是某处方言使人难以听懂。
猝不及防的那叛军军官当场叫这士兵斩得肠穿肚烂,疼得满地打滚,眼瞅着不能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叛军众人都被惊住,竟是无人上前阻拦,任由那兵将军官活活砍杀。
“呸!”
剁了那阻止大家投降的军官后,那兵这才转过身看向一身是血的王五,数个呼吸后,此人将手中正在滴血的刀朝地上一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切道:“均州江天成愿降将军!”
王五目中精光闪过,定定的看着那半边脸都肿着的江天成。
这是个果绝之人。
有第一个必有第二个。
“甭想了!大伙本就是大明的兵,只因那软骨头马腾云这才被逼跟着剃发降了鞑子,今日既有愿扶明室的好汉带头,我们还等什么!难道真要给鞑子做狗不成!”
见那江天成降了,叛军当中顿时又有人上前弃刀跪地。
此人名张北丘,就是这夔东竹山县的人。
“勋阳董大愿降!”
“谷城邓宝愿降!”
“房县贾六愿降!”
“团山陆麻子愿降!”
“......”
在江天成、张北丘的带动下,一个接一个的叛军士卒走了出来。
不一会,跪地愿降的士卒就有五六十人,占了这众叛军的一半。
余下的叛军士卒尽管心中慌乱,也极是踌躇,却怎么也拿不定主意上前弃刀跪下。
显都是担心他们降了后亲人会被清军杀害。
见状,王五眉头微皱,旋即将长矛朝那众不愿投降的叛军一指:“你等大概都有亲人在清军手中这才不愿归降,此人之常情,怨不得你们!
本将纵是与鞑子不共戴天,也不会逼你等不顾亲人死活降我!罢了,只要你等弃了武器留在此处,此战不管胜负本将都放你们走!”
闻言,那众不愿降的叛军士卒都是有些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纵是江成天、张北丘等肯降的士卒也是惊讶。
王五不再多言,视线转而落在一众正看着自己的部下。
他的人约剩不到两百了,个个身上都是血,有些受了伤简单包裹了下拿着兵器顽强的站立在那。
不远处,叛军的尸体同明军的尸体东一具、西一具。
一些重伤未死的士卒正在低声哀嚎着。
他看见自己的一名亲兵靠在石头上定定的望着他。
胸膛上插着一杆长矛。
人不时的抖动,显然活不成了。
这让王五鼻子有些发酸,但心酸只在瞬息间。
“还能战吗?”
王五问了一句。
“应该还能砍几个!”
说话的是离王五最近的铁甲亲兵曹迪威,说完将手中满是血污的长刀朝地上积雪一插,来回数次后,长刀上的血污已是荡然无存。
刀锋依旧冰寒。琇書蛧
“将军能战,我便能战!”
锁彦龙亲兵出身的队官张鹏羽咧嘴笑了笑。
赵进忠依旧沉默寡言,只在用雪擦拭刚刚捡回来的箭枝。
都带着血。
有枝箭的箭头上还钉着颗眼球。
哑巴和瞎子他们也没说话,只将腰杆挺得更直。
“那好,咱们再去战!砍一个够本,砍两个赚一个!”
朝坡下跃去的王五嘴角有笑意。
“砍!”
一众明军竟是直接越过那帮叛军冲向了谷道。
把一众叛军士卒看得目瞪口呆。
降了的发怔,未降的发愣。
半响,就听那第一个归降的江天成哈哈一笑,朝身后一众跪着的同伴喊道:“他妈的,跟着软蛋当软蛋,跟着好汉当好汉!要当软蛋的留在这,要当好汉的跟我上!”
一跃而起,提起自己的长刀紧随明军而去。
“就你二黑子能!”
张北丘唾了口奔在前面的江天成,同样捡起地上的长矛跟了上去。
“二黑子”是江天成的绰号。
没别的原因,就长得黑而矣。
“都说降了,总不能自个打自个嘴巴吧!”
勋阳董大起身之后,却在跟上去前将自己脑后的辫子一刀割了下来,狠狠丢在地上跺了几脚:“什么玩意,跟他妈耗子尾巴似的!”
“上,不能叫人王将军看轻了咱们!”
谷城邓宝一声招呼,同其余愿降的士卒一同追了上去。
本人头攒动的半坡立时变得冷冷清清。
几十名因为家小缘故不肯降的叛军士卒谁也没说话,只在那怔怔望着。
许久,不知是谁说了句:“他们要是能赢就好了。”
人群依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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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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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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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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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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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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