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就势一滚,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你早知道我会来?”
怪不得她能这么顺利地潜入,原来是故意留了门。
不对,留了窗。
容久不置可否,半晌才从书页上抬起视线,眼中笑意氤氲。
“你夜闯本督卧房,意欲何为?”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那语气听在耳中,却让人无端觉得有些暧昧。
沈莺歌眉头一皱,下意识道:“你又不是闺中女子,我也不是采花贼,不是来谈正事,难道我大半夜不睡觉,来与你私会吗?”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脸上腾一下就烧了起来。
她局促地别开视线,不敢看对方的反应。
而容久听到这话,眸光一闪,嘴角正要上扬,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强行压了下去。
她没说话,容久也不急,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沈莺歌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并未消失,不时传来锦衣卫的吆喝声,似乎在追什么人。
她蓦地看向容久:“除了我,你是不是还猜到会有别人来?”
默然片刻,容久起身披上外衣,笑得有些敷衍:“怎么?应百户吃醋了?”
这次沈莺歌并未因他的话被左右情绪,她听得出来其中的区别。
容久以前不是没有说过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有时单纯是出于想看她出糗的心思,而有时则是为了逃避什么。
他故意措辞暧昧,语气却疏离,分明就是在说“不用你管”,想将她远远推开。
——这显然是后者。
她上过一次当,在和他去凤栖山上寻找蒋泉踪迹的那晚,他也是这样,将她骗走之后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郑全和秃鹫等一干杀手,要不是她及时反应过来,就真的着了他的道。
沈莺歌不会再吃他这套了。
她上前一步,一眨不眨地盯紧了对方每一个表情变化:“今晚东集市的事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容久扬起眉梢,斜睨一眼:“你今晚来此,就是想问这个?”
“对,我发现那里出事后,本想直接去看看,但又担心被人发现,这才来东厂看你在不在。”
屋外嘈杂的声响还在继续,容久却忽然沉默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沈莺歌,眼中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暗色。
容久只觉得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攥紧了他的喉咙,把那些原本可以轻而易举说出口的搪塞之言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你究竟是想问,这些事是否为本督一手策划,还是……”
还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
他想这么说,可临说出口时,又望而却步。
能让容久害怕的事情很少,他明明连死都不怕。
可不知为何,如今面对沈莺歌时,却每每让他瞻前顾后。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就算沈莺歌说不是,说她不是因为担心他才来,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合作关系,所以来过问他的计划……xiumb.com
他也不会觉得有任何意外。
可万一……万一她说是呢。
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他该如何自处?
那些隐秘的,见不得光的,连他自己都还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念头,由阴暗处滋生,也本该在恶臭沼泽中腐烂。
他这些年见过的恶意远多过善意。
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骤然见到阳光,不会觉得欣喜,只会感到害怕。
陌生的光芒令他们的双眼刺痛,温度也会灼伤皮肤。
……他不怕她说不是,只怕她说是。
沈莺歌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良久,也没等来对方的下半句话。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锦衣卫的通传声。
“督主,人抓到了。”
容久眼中的暗流涌动霎时沉寂,他垂下眼帘,低声道:“你在屋里待着,别出来。”
就算他不嘱咐,沈莺歌也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在别人面前出现。
她应了一声,找了个能看到门口的死角藏身。
等她藏好后,容久才拉开门。
门外,锦衣卫整整齐齐站在两边,中间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由两名锦衣卫押着跪在地上。
容久站在阶上,眉目诮讽:“这么多回了,还是没长记性,真以为东厂养得都是闲人?”
藏在屋内的沈莺歌总觉得对方在指桑骂槐,却又敢怒不敢言。
刺客遮面的黑巾已经被人取下,换成一条粗麻绳勒在上下牙关间,防止他口中藏毒自尽。
即使已经沦为阶下囚,他看容久的眼神仍旧像是一只盯着猎物的恶狼。
容久也懒得再同对方废话,摆了摆手:“带下去。”
掩上房门,屋外重归寂静。
沈莺歌从藏身处走出:“他是谁的人?”
搭上门栓,容久漫不经心道:“想要本督性命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呢。”
沈莺歌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相信才怪。
这人连东集市发生的事,以及刺客会来都知道,会不知道对方是谁派来的?
不过容久不打算说,她也不能撬开对方的嘴。
被这么打断了一下,方才那诡异的气氛也消弭殆尽。
不等沈莺歌再次发问,容久便将他是怎么从地痞王大口中问出消息,又如何安排了这一系列的计划,简单和沈莺歌讲了一遍。
沉吟片刻,沈莺歌轻咬了下指关节:“所以你故意将浮寒和逐暖派去东集市,就是为了让刺客有机可乘?”
容久噙了口茶,颔首默认。
“那你为何不直接将那些人抓了?”沈莺歌有些疑惑。
容久冷笑一声:“他们能将这么明显的马脚露给我,定然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顿了顿,他继续道:“况且就算现在抓了人,背后主谋也会断尾求生,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你就不怕玩脱了。”沈莺歌无奈。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容久懒懒地托着下巴,碎发从鬓边柔顺垂落:“最终鹿死谁手,全凭个人本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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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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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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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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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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