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寂静之中,一阵不慌不忙的哒哒声由远及近而来,白悟念骑着那匹小毛驴姗姗来迟。
众人被声响拉回了神,霎时大为震惊。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人自从入了锦衣卫,不论按官职按阅历,明明都该靠边站,却偏偏三天两头跟在督主眼前晃悠,原来是个断袖!
这还得了?!
他们不敢去看容久,就只能将不可置信又极度微妙的眼神落在沈莺歌身上。
在场的皆是跟了容久多年的亲信,就连孔川和曹安福也都已有两三个年头。
容久的容貌他们是知道的,但平时谁敢议论,那可是有拔舌剜眼的前车之鉴摆在诏狱里头的。
多年前容久初任东厂提督统领锦衣卫时,也有不少人曾在私下嚼过舌根子。
那些人说,这样一个连男子之身都残缺不全的花瓶,中看不中用,如何能担此大任,怕不是以色侍君,蛊惑得陛下一时昏了头,才获此殊荣。
但后来,那些人统统被容久以各种理由送进了诏狱,酷刑之下,还有谁敢搬弄是非。
再加上他当时又以雷霆手段,处理了数桩十分棘手的任务。
其中就包括,朝中一批结党营私已久的贪官污吏被连根拔起,就连太子和二皇子手下的人都没放过,全部被砍了脑袋。
要知道那时的容久,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容貌绝殊离俗,却端的是狠辣无情,城府深沉。
自那之后,何人不是谈其色变,哪还敢有一分轻视。
久而久之,大家就也都刻意淡忘了这回事。
现在经沈莺歌这一出,他们心中沉寂的恐惧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浮寒更是瞪大了眼睛,眼神在容久和沈莺歌之间来回打转。
督主姿容绝世,应歌是个断袖,他还成天缠在督主身边。
那岂不是说明……
应歌爱慕督主已久?!
而这人之所以千方百计地进入锦衣卫,说不定也正是冲着督主来的!
浮寒顿时生出一阵老妈子似的危机感,仿佛沈莺歌是个登堂入室的劫匪,正欲对家里精心栽培的花朵伸出毒手,指不定何时趁他们不注意,就要将其连根拔走。
尽管,这朵花是朵“食人花”。
其他人在想什么沈莺歌不关心,她只在乎容久信不信,只要能骗过他,那一切都好办了。
可惜的是,容久并未如其他人一样,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震住。
相反,他眼中的狐疑之色越发浓重。
“断袖?”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两个字眼在勾着戏谑笑意的唇齿间咀嚼了下,无端添了几分暧昧。
其他人看不到藏于面具之后的笑意,只能听到因遮挡而略显沉闷的嗓音,便更加认定,沈莺歌此次绝对活不过今晚。
白悟念骑着小毛驴停在阶前,刚想走到门口同沈莺歌打个招呼,就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太对劲。
除去看起来正处于风暴中心的沈莺歌之外,他也只与孔川和曹安福有过一面之缘,便悄悄凑上前戳了戳对方。
“发生何事了?”
曹安福一瞧是他,也没多想,悄声将刚才发生的事又复述了一遍。
还没等白悟念消化,就听那跪在地上的人又开了口。
沈莺歌故作艰涩道:“是,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本也不想说出来污了督主的耳朵,只是今日在桐花小筑……”
“确实冒犯到您,我自知有罪理当受罚,只是今日碧盈被杀一案尚未有眉目,就此抛下不管,于心难安,因此若督主要罚,请容案件大白,真凶落网之后再罚。”
她垂着脑袋,任谁来看都是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但那掩在阴影之下的幽黑眸子里,却闪着如星子般的狡黠。
今日从桐花小筑逃离后,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会引起容久的疑心,因此早就想好了说辞。
与其被他怀疑她是女子之身,不如先发制人,抛出一个同样有理有据的原因。
只是她本想寻个合适的时机解释,没成想会迫于无奈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
但只要能保命,断袖之癖算什么,就算说自己身有隐疾也无甚不可。
不过,这话对于其他人来说,无异于平地一惊雷。
四周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有反应快的,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北镇抚司的大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这消息绝对,绝对不能走漏出去!
他们当然知道容久今日去棠梨园赴宴一事,那里既是皇家别院,锦衣卫又身担仪仗护卫之责,就少不了要去执行任务。
至于桐花小筑……那是一处汤池,这事他们也心知肚明,而现在,这人说今日曾在桐花小筑冒犯到督主,这意味着什么?
桐花小筑是沐浴之处,督主总不可能是在那里喝茶聊天。
督主虽是残破之身,但身高腿长形容俊美,应歌即使矮了点,瘦了点,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现在这个男人说,他曾在督主沐浴的时候冒犯到对方,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想都不敢往下想!琇書蛧
浮寒更是惊疑未定,扭头去确认容久的脸色,试图从对方口中听到并非如此的真相。
月光下,秃裸的树枝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随着寒风张牙舞爪。
在场众人的小心脏不禁也跟着枝干颤了颤。
良久,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自己会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而被灭口时,忽闻一声沉沉低笑。
容久沐浴在月光下,银白面具寒光凛冽,深邃眉目间阴影斑驳,恍若鬼魅。
他嗓音冷冽,犹胜寒夜:“若你办不好这件案子,本督到时便与你一并清算。”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为何突然提起办案,容久却已转身离开。
跪了许久的沈莺歌陡然放松下来,跪在地上的膝盖几乎被地面渗出的寒气冻僵,她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上。
白悟念赶忙将她扶起,却无人看到,那抹赌徒般孤注一掷的轻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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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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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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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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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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