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沈莺歌容久>第409章 鸦青
  几道鞭伤对向来养尊处优的钱东林来说,或许得肉疼一阵子,但对他们这些刀尖上摸爬滚打的杀手而言,实在是太不值一提的小伤。

  玄衣男子抬头看向沈莺歌,神色无波无澜。

  他没有巧言令色地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愤恨交加地仇视他们,相反,他平静得像是早已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准备,随时都可以为不知名的缘由慷慨赴死。

  若是面对其它事,沈莺歌或许在与他对上视线的刹那就会明白,她今日是轻易从这人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了,至此暂时偃旗息鼓,等有了万全的准备再来。

  可现在不一样。

  沈非愁的突然离世如同一道劈血凿骨的伤疤,自他与世长辞那日起,便深深地烙在了沈莺歌的心上。

  随着时间推移,这道伤疤不但没能愈合,反而在无数个长夜与梦魇中被捂得生疮流脓,不去在意时尚且能自欺欺人,一旦暴露在天光之下,便泛起剖心般的疼痛。

  容久看着僵持的二人默然片刻,朝浮寒等人递了个眼神,示意其他人退下了。

  怨恨咒骂也好,花言巧语也罢,都有应对之法。

  但玄衣男子就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面对沈莺歌的质问和挑衅,连半个字都没挤出来。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沈莺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陪她待了一夜的容久上前,低声道:“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开堂了,先去歇息吧,有些事……无法急于一时。”

  沈莺歌一反常态地没有回神,兀自盯着玄衣男子一动不动。

  对方倒是心态良好,中途甚至垂着脑袋打了个盹,此时正大张着嘴打哈欠,要不是还被绑在刑架上,说不定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她知道容久说得有道理,也知道自己这么久都忍了,再多等几日也无妨。

  可连日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与钱东林等人斗智斗勇更是心力憔悴,对周遭的一切都反应迟钝了不少。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无门可逃的古怪圆环,不断在重复的路上走过,与自己钻牛角尖。

  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撞了也不回头。

  恨不得把自己撞个头破血流,试图用以卵击石这样的蠢办法撞碎那堵墙,生生踏一条路出来。

  刑房的其中一面墙上,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个一尺见方的窗口。

  手指粗细的铁栏杆将方寸天空分割成大小相近的形状,夜里外头没什么光亮,那片窗口便与黑漆漆的石墙融为一体。

  而现在,破晓时分略显灰暗的光线随雾气一起悄无声息地飘散进来,落在沈莺歌脸上。

  血丝攀上眼白,一片淡淡的青色覆在眼下,将她本就苍白的面孔衬得愈发毫无生气,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活死人。

  这样的脸色就连玄衣男子乍一看见,都被吓了一跳。

  他睁着分外清明的双眼看了沈莺歌半晌,不禁失笑出声,开口说出了入狱之后的第一句话。

  “我说两位,你们就不必在我身上枉费心机了,反正钱东林都已经招了不是吗?你们就按他的供状誊抄一份,拿来我按个手印便是,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

  沈莺歌阴沉着脸色没有说话。

  倒是容久侧目斜睨了他一眼,讥讽道:“雁过留痕,这世上还没有本督查不到的事。”

  据浮寒从那些杀手口中搜刮来的消息,玄衣男子有个江湖诨名,唤作“鸦青”,为人心机深沉,唯利是图。

  十多年前,他在江湖中搜罗了一帮同样要银子不要命的亡命徒,专门帮一些权贵做见不得光的事,以此牟利。只是,不论是酒酣耳热之际的闲谈,还是偶尔一起吹牛提及的“想当年”,鸦青都从不参与。

  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籍贯又在何方,他对于自己的过往更是绝口不提。

  他像一只既无来处,又无归途的蜉蝣,靠不怕死的胆识与拳脚苟活于世,没有家人,没有牵绊,便无惧生死。

  沈莺歌伤势未愈,脸色又难看的吓人,容久说完后也没再寻求她的意见,径自唤来锦衣卫先将鸦青带了下去,自己则拽着游魂般的人走向陈青之前养伤的西跨院。

  好在此时天色尚早,路上没什么人,只碰见几个起早的锦衣卫。xiumb.com

  他们于十步之外见了容久,皆是侧步一退,低头抱拳,对自己看见了什么一概不往心里记,只当暂时眼盲了。

  刚一进屋,容久便不由分说地将人塞进被窝。

  他难得一见的有些疾言厉色:“不是还说我不要命?现在怎么自己也成这副模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要是都倒下了,谁来替你报仇?”

  沈莺歌气势恹恹,全无平日百折不挠的神采。

  她一路任由对方摆弄,像个春卷似的被裹进被窝也不挣扎,就直勾勾地盯着床帐发呆。

  容久看到她这副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

  似是察觉自己方才有些不客气,他轻叹了声,放柔语气:“做这副霜打的茄子样给谁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之前那些愈挫愈勇的劲头都哪去了?只是一个鸦青就把你逼成这样,那以后怎么办?”

  死气沉沉的人忽地眸子一动,侧目向他看来。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沈莺歌气若游丝地问道。

  “……”

  容久颇为无奈地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不得不将自己知道的事悉数告知。

  他打量了下沈莺歌若有所思的神色,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是老天派来克他的吗?亏他方才担心了半天,结果她轻易就被另一件事给勾走了魂。

  想到这里,容久在榻边坐下,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他带着些许纵容地轻斥了一句。

  沈莺歌嗷一声,捂着脑门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只点墨似的眸子。

  她委屈兮兮地控诉:“怎么还不许别人偶尔自暴自弃一下了?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点线索,结果还……是个人都会难过的吧?”

  “偶尔?你最好是,”容久瞥了他一眼,转而道:“你放心,既然人已经抓在了手里,就不怕揪不出他的狐狸尾巴。”

  闻言,沈莺歌登时眼神一亮:“真的?难道你有计划了?”

  容久咬牙:“你若是不好好休息养伤,那这辈子都不会有。”

  真不知道他图什么,跟着操心了一夜,结果这家伙的心思都被牵在别人身上。

  “好好好,我这就睡!那……你要不要也睡会儿?”

  她适时认怂,并分外谄媚地往里面挪了挪,留出一片空当。

  容久故作矜持地沉思片刻,唇角忍不住几度轻扬,又被强行压下,活像中了风无法控制面部肌肉的病患。

  他和衣躺在床上,帮对方掖了掖被角,心道,罢了,他栽在这个活宝身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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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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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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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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