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蛰伏在半明半暗的月影下,如沉默的巨兽,在等待着天神的召唤。
“咚!咚!咚——”
随着承天门的鼓声敲响,皇城即将关闭所有的宫门。
一骑骏马似箭,远远地疾奔而来。
侍卫们长矛“唰”地一下就亮了出来:“什么人!”
“是我!”那人从马背上跳下来,亮出一枚玉令,声音低沉有力,“我有急事禀报太子殿下!”
“哦,是你啊!”领头的侍卫看了一眼令牌,立即讪讪笑道:“失敬,失敬,快请进!”
来人抱拳一礼,旋即足尖一点,飞身掠过屋檐,迅速消失在了宫殿深处。
沿途的侍卫纷纷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和艳羡。
这样好的武功底子,除了太子暗卫还有谁……
过重明门、经嘉德门,再入崇教门、经崇教殿、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畅行无阻地来到了丽政殿。
烛光如雪,人影如玉。
殿内,李玄夜正召了群臣在议事。
“年关将至,然凉州战事悬而未决,若拖到明年开春,便是敌军大举进犯之时——”李玄夜将奏折合上,语气肃然:“大司农顾雍听令,凉州军所需粮草、棉衣优先供给,限期十日,务必如数送达!”
“是——”顾雍躬身领命,又顿了顿,迟疑道:“殿下,军国大事非同小可,最好还是经过丞相复核……”
“哦?”
一语未落,上头便有一道沉沉目光扫了过来,太子殿下笑了笑:“军国大事,非同小可——听舅舅这话的意思,孤是做不了这个主了?”
“微臣不敢。”顾雍顿时识趣地闭了嘴。
周围人等也纷纷垂下了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东宫詹事何奎犹豫了一瞬,终是缓缓启齿,提醒道:“殿下,丞相虽然告假在家,但朝政大事还是要知悉一下的……”
“是啊……”一群人又大着胆子抬起了头。
“啪”地一声,奏折摔在书案,众人的心口莫名就是一紧。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召集他们东宫议事,每次都不见赵丞相,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太子是怜惜丞相的身子,不忍让他摇着轮椅来回往返。
直到后来大家才骤然发现,不论什么大小事,太子直接绕过了丞相就下了命令……
“怎么?”李玄夜起身,目光冷冷地环视了一周,似笑非笑道:“陛下命你们辅佐东宫,孤自认对你们敬重有加,哪料尔等竟然只知有丞相,不知有太子?”
“臣等有罪!”
一群人忙俯首认错。
李玄夜又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众人,将冷意堪堪收敛了少许。
作为从小就在皇帝身边长大的太子,他对权术的认知十分成熟,但越是这样成熟,就越加彰显出不近人情的冷酷。
再加上皇帝这大半辈子都活在太后的阴影下,他亲眼目睹了受制于人的痛楚,所以他从小就懂得了一个道理——权力如利剑,只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安全的。
倘若这剑捏在别人手中,那便是将自己置于剑刃之下,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
因为这份成熟冷酷的认知,他理政不过八年,便已差不多把能掌控的势力都稳稳当当的捏在了手心里。
但赵子仪是个例外……
满室惶惶然中,李玄夜眸光忽然一紧,一抬手,淡淡道:“进来吧。”
众人愕然抬头,就见廊下人影一跃。
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道青色身影已到了殿内。
再瞪大眼睛,视线落在那人身上时,众人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锦衣佩剑,身材高大,这不是东宫的暗卫是什么?
来人风尘仆仆,面容有些凝肃,看向太子时的目光充满了欲言又止。
这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众人的心尖又是一颤,顿时把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大事,都想了个遍。
顾雍目光也有些闪烁,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的脾气,只瞥了一眼,便迅速拱手,温声道:“今日议事已毕,臣等便先告退了——”
“下去吧。”李玄夜挥了挥手。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忙整了整复冠,跟着也是肃然一礼:“臣等告退!”
当所有人的脚步渐渐地消失远去,李玄夜这才坐正了身子,曲指在案上叩了两下,道:“怎样?”
“启禀殿下——”暗卫从衣袖里摸出一个信封,躬身向前,置于案前:“这是从沈氏故居搜到的,还请殿下过目……”
李玄夜目光淡淡的落在信封上,方方正正,用黄色纸皮包得严严实实,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题字。
他拿起摸了摸,薄薄的一层,大概有十来张书纸。
“这是沈氏生前与赵子仪来往的书信——”
暗卫一句话,他的手指倏地捏紧,猛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暗卫显然被自家主子的表情吓到了,斟酌着道:“另外还有两件事,关系到太子妃……”
“嗯?”
短短的一个字,威压无形,隐有薄怒。
暗卫纵使杀人不见血,却也扛不过这种压力,忙小心地看了看书案上方的那张脸,见没有要发作的迹象,才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下来:“第一件事,当初殿下截获的那封密信,并非出自沈氏之手,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也就是说,殿下当初安排太子妃进京认亲,其实背后有人操纵的结果……”琇書蛧
“第二呢?”李玄夜淡淡问。
暗卫又是一惊,忙抬眸又小心看了看。
明明没有一丝一毫怒气,却让他莫名感到了冷肃的杀气。
他收了收神色,垂首道:“这第二件事……”忽然有些尴尬了起来。
李玄夜冷着脸,等着他往下说。
这暗卫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几经挣扎,才低声道:“这第二件事,便是沈氏一直给太子妃服用一味不知名的汤药,恐怕太子妃自小就有病症……”
他细细的禀报着,却见四周越来越安静,甚至有些不正常,于是奇怪地就抬起头来。
立时就怔住了。
只见太子殿下一手支着额,一手捏着玉镇纸,似乎根本没在听他的禀报。
他呆愣过后,不由低声唤了一句:“殿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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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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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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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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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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