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歌僵硬地微笑,没举杯:“郡守怎么会想到在此处答谢本王?”
她怀疑这是个阴谋,一定有什么误会产生了。
对面傅衍之的冰冷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就变成了些许无奈和幽怨。作为前不久才靠着国师的陪伴度过了心里一道坎的人,再看两眼身旁的两人,楚云歌实在有些坐不住。
“此处怎么了?”卫郡守茫然一瞬,接着像是终于发现这位殿下表情不对。
他小心翼翼地说:“听、听说长安皇子喜欢吟诗作对,与才子秉烛夜谈……臣想着殿下刚从长安回来……”
楚云歌微笑裂开:“传言不可信。”
卫郡守终于知道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自己还自作聪明没让外甥女跟来,现在都没个人帮忙求情!
他许久不见的小妹一家四口有三个在给淮南王办事,万一因为他不识相害的三人吃着落怎么办?
冷汗刷地一下下来了,卫郡守强颜欢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几个,还不下去!”
赶紧将两个敷粉男子赶走,卫郡守又给楚云歌倒了杯酒,“殿下压压惊、压压惊。”
嗨呀,终于想起来了,传言淮南王来淮南一年全忙着鼓捣奇奇怪怪的东西,好似对玩乐不感兴趣,这破脑袋,怎么没早想起来。
人走了,楚云歌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
原本念着是卫淑的亲舅舅,现在看来卫阿娘不愿意回南海郡郡守哥哥这边,而是选择带着三个孩子守寡果然是有原因的。
她淡声道:“算了,舟车劳顿,本王也乏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说完没看卫郡守一脸悔不当初,看向傅衍之挑眉:人赶走了,我们也走?
傅衍之安静片刻,走到她身后跟着出门。迈出门前睨了一眼自作聪明的郡守,让他不由抖了抖。
眼见两个贵人就这么走了,还想着和苍梧郁林几个郡一样得到照拂的卫郡守傻眼了,这这这……
原来不是不喜欢男子,是身旁带了个醋劲大的啊!
楚云歌走在番禺街头,感觉到身后的人逐渐靠近,便侧头看他:“南海郡守这是要被纳入封国,因着以前没好好配合,心中不安吗?”
傅衍之默了瞬,说:“不像。”
不像是不安,只是讨好而已。送人也好,借亲人拉关系也好,都像是想把自己绑在楚云歌这艘船上。
在外人看来,能以两郡之地作为封国的皇子,大抵是很得皇帝宠爱的。
事实虽然有几分出入,但在傅衍之看来,如今锦文帝看好的皇子还真有楚云歌。
楚云歌:“他也没要追随我呀,我还是倾向于他有什么事情瞒着,面对我们时会有所不安。”
她可是有系统外挂的人。
更新后的宝宝系统:“就是就是,那俩郎君都比郡守来得诚恳。”
看宿主的眼神都火辣辣的,气运值也是一听说是淮南王就交出来了。好家伙,系统都有些怀疑宿主振臂一呼,锦国的皇帝就换人了。
傅衍之一怔:“是吗?那是我猜错了。”
两人嘀咕了一阵,没找到原因,南海郡对他们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交给陆飞查查好了。”楚云歌毫无负担地给手下派任务,“明天就回淮南吧。”
好久不见,还有点想念她的淮南王府了。这可比什么虚有其表的容王府舒服。
傅衍之犹豫了一会,说了声好。
长生殿修建的消息虽然还只是在重臣之间流传,可内府开始筹备材料却是率先引起了商人的灵敏嗅觉。唐靖知道楚云歌对要征发十万徭役的苦活不太喜欢,还想着是不是联合商行少点、慢点出材料,这样也可以拖延时间。
结果被楚云歌严肃教育了一番有钱不赚王八蛋,讪讪地跟着其他商行定了比原价高上一层的价钱,痛并快乐着地收钱。
而楚云歌也没搭理翻不出什么浪花的卫郡守,她已经不是孤立无援只能在凌波殿偷偷哭泣的九皇子了,只留下几个人便打道回府。
桓亭的水稻已经泛起灿黄色,在更新换代之后的火车上顺风而过时,泛起朵朵涟漪。m.χIùmЬ.CǒM
原本只是带着大夫出门救治没有办法的疫病患者,没想到这一去就花了半年才回来。楚云歌站在已经有模有样的车站,难免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视线默默从陌生的车站小吏身上移开,楚云歌确认了,其实是物非人也非。
“哈哈哈哈!这都是上次科考考出来的,可缓了燃眉之急。”陈二郎没从扬州回,直接火车呜呜地回了,比楚云歌早了不老少时间。
等到了城门口,楚云歌蓦地一笑:“外祖,你亲自出来迎接我?”
姬复没好气的:“臭小子!说出去一个月就回来,这会都什么时候了?粮食都快收第二季了!”
楚云歌摸摸鼻子:“实在是有正事。”
姬复还要逮着她教训,一袭鹤纹直裾却从余光走到视线中,傅衍之没什么表情,只轻皱着眉:“是不是有点晕?”
他问的楚云歌。
被忽视的姬复:?
虽然你关心我外孙我很高兴,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楚云歌没想到他看出来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再好的身体,晕车也是不讲道理的。楚云歌全靠青岚歇了一阵,番禺又歇了一阵,总的来说火车方便是方便,可毕竟技术有限,晃荡。
细白的指尖捏着一点点距离,少年人软糯地朝他笑,像是想要将事情模糊过去。
傅衍之将一个药包塞到她手里:“路边看到的小摊,有白芷,缓一缓。”
楚云歌乖巧地接过。
傅衍之满意了些,转头对上姬复疑惑又下意识警惕的眼神,淡声说:“我和长离这段时间一直在一起,想知道什么我来说。”
又转向楚云歌,声音立刻柔和十倍:“小憩一会。”
姬复眼睁睁看着自家外孙被安排了,一张儒雅文士脸都填满了褶皱,脸皱成一团。等楚云歌有些疲惫地跟他告别,一身轻松回王府寝殿休息,议事堂只剩下傅衍之和他们大眼瞪小眼,桑延年第一个忍耐不住:“国师,你们在长安到底发现了什么?”
姬复:“为何殿下忽然要征发徭役?又是为何要批粮食养……义匪?”
傅衍之视线淡淡从他们身上划过,意外地看见了那被他用偏门左道迷了心智,给楚云歌当打手的小野人。
少年肌肉线条分明,穿着轻甲,正朝他大咧咧地笑。
居然混成了王府府兵,而不是普通护卫吗。
一群人目光灼灼等他出声,见他不慌不忙急得很,刚要开口催促,一个冷眼便甩了过来,紧接着便是冷淡而简短的前因后果。
“长生殿……”姬复脸色难看,“生死轮回乃天理人伦,陛下何时变得如此贪生怕死了。”
如果真的有长生,那一统天下的秦皇会把位置留给不争气的孩子?
杨培笑话老友:“你当御史大夫那会都是十多年前了,人心易改,陛下也是人。”
桑延年倒是知道一些:“南巡时受过惊吓,因而格外贪生吧。”
但他们也就是讨论,上疏劝谏这种事,做不来。
因为不像楚云歌和傅衍之那般知道长生殿始末会引起的天下大乱,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只是唏嘘民生多艰难。
傅衍之冷漠地听几个老头讨论来讨论去,没讨论到重点,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自己开口。
傅衍之敲敲桌面,引来几人的注意后才说:“殿下不想让长生殿落成。”
或者说,想尽量保下可能会死的一千个生桩,以及后续会不会出现的更多伤亡。
国有外患时,内忧往往会被压制下去。
可傅衍之从名为主系统的神使口中听来的,他的上一辈子是外忧内患同时存在,如今外忧被暂时解决,也不知内患会如何发酵。
“她太过心软,想要在一切开始之前保住所有人。”傅衍之垂眸,“但苦难中挥杆而起才是荣耀加身,否则便是叛上作乱。”
他痛恨主系统所说的破烂天下,却又明知道勉强修补只会将伤口掩埋在最深处,而锦文帝还活着,就是最腐臭的伤口。
姬复听出不对劲,什么叫一切开始之前,难道外孙真想谋反啊?
杨培沉声问出口:“殿下分明已经陛下眼中的太子人选之一,为何你的话听起来,像是殿下要越过太子之位,一步登天?”
傅衍之轻笑。
要熬到当上太子,要熬到锦文帝死,这天下也已经破破烂烂,那楚云歌又是为何要离开拥有种种神奇器物的家,来到并不美妙的皇朝呢?
“我以为诸位跟在殿下身后,必然也是有野心的。看来诸位都已经老了,雄心不在,只想要等待上头的施舍了。”
他话说得不客气,脾气最爆的桑延年率先发火:“傅衍之!你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殿下还未说什么,你倒是要先安上乱臣贼子的名头给殿下了!”
傅衍之冷眼划过没说话却同样不愉的几个老臣,居高临下道:“乱臣贼子?”
“是天下人将皇位捧到她眼前。”
“收或不收,由她决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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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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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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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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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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