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子事先知道自己可能死去,或者是说,在离开清安院之时,已经决定为了某件事赌上性命。
正因如此,她才会事先去见了姬清远和姬安歌,将一切都安排好。
然而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会将那个女子逼上如此地步?
时至今日,嬴抱月依旧想不出来。
“是吗?母亲她……”姬清远闻言眸光一顿,他虽然愚笨,但这七年禁闭生涯他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多少猜到了母亲最后那些交代的意义。
但他却没能猜到眼前这个少女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淡淡的月光给眼前的少女蒙上一层轻纱。
姬清远看着嬴抱月咬了咬牙,开口问道,“你当年是真的……死了吗?”
“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吧,”正在思索人生的嬴抱月静静看了他一眼。
姬清远一怔。
“一开始我并不相信,因为所有人都说你没死,”姬清远看着她顿了顿道,“毕竟就在太祖皇帝驾崩后的三个月,你的名字还出现在东吴青龙神祖地上空。”
少司命弄丢了青龙神之事在修行界传得沸沸扬扬。
“三个月后……”嬴抱月目光一凝,知道这就是让她被整个东吴视为仇敌的青龙神事件了。这件事如果不是处处透着诡异,简直可以说是在拿死人背锅了。
但不知为何嬴抱月心底去没想着去否定这口锅。
“但后来从有一刻开始,我知道你是真的不在了。”姬清远静静道。
嬴抱月一愣看向他,“什么时候?”
姬清远看着她声音忽然有一瞬的颤抖,“从母亲去世的时候。”
嬴抱月一怔。
“所有人都说你没死,我也想这么相信,”姬清远看着嬴抱月静静道,“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
比起外面传得五花八门五光十色的那些传言,他只相信另一件事。
“如果你还活着,绝不可能让母亲遇险。”姬清远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嬴抱月。
哪怕重伤,哪怕就剩下最后一口气,那个少女都一定会挡在他的母亲身前。
那就是少司命林抱月。
“你说的没错,”嬴抱月看着面前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刻在她身体里的本能,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
“虽然我心里清楚,但一直没能承认,”姬清远看着嬴抱月道,“我不敢面对。”
在一天之内,他连续失去了两位至亲,如果不能用假象麻痹自己,他很可能当场就崩溃了。
直到今日。
“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可以问出这个问题了。
整个山海大陆没人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当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就是当年少司命林抱月的状态。
“你说你死了,可是尸……”姬清远说不出这个字来。
“尸身的话,在太祖皇帝陵中。”嬴抱月说道。
“什……”姬清远愕然瞪大眼睛,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出会是这样,“那你当年……”
“如果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死了的话,”嬴抱月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姬清远回想起刚刚他说起八年前之事时嬴抱月的毫不反应,他浑身一震倏然开口,“难道你的记忆……”
“嗯,没有了。”嬴抱月道,“正好丢失了八年前,也就是死之前一年的。同时丢失的还有和修行相关的记忆。”
姬清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修行者的记忆是神魂和真元的一部分,可以说是修行者力量的体现,而现在对这个女子最重要的东西,甚至都被夺去了。
还不知道是被谁夺去的。
嬴抱月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穿到前秦公主身上的始末,她的话语简单,但姬清远却听得心惊肉跳。
被夺去最重要的记忆,一切从最基础的部分再来,一般修行者根本无法承受这般打击,她不光受住了,还走到了这里。
其中付出了多少没有人知道。
“那你现在是准备参加初阶大典,继续提高境界?”姬清远克制住翻腾汹涌的心潮,看着月光下的女子问道。
“嗯。”嬴抱月道,“我现在这个境界基本什么都干不好,那么就只能专注于一件事。”
能让师父都做出拼上性命觉悟的对手,绝不是现在的她能对抗的。
看着眼前的少女,想起她之前和南楚王子立下的血盟,姬清远百感交集。
那时一切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做梦小女孩的自负。
但现在的他已经知道,那个女子是认真想要做这一切。
“抱歉今日让你想起那么多往事,”嬴抱月看着姬清远道。
“没什么,”姬清远看着她喃喃道,“毕竟你回来了。”
这样就够了,不管是以什么身份,都是他遇见的最好的消息,足以抵消无数痛苦。
“但还是很抱歉让你伤心了,”嬴抱月走上前,伸出手沾了沾姬清远眼眶中一直没有轻弹的泪珠,看着他笑了笑,“作为过去食言的代价,我补偿你一个生辰心愿,有什么样想要的吗?”wWW.ΧìǔΜЬ.CǒΜ
得知母亲的消息她应该无比难受,却依旧选择直面一切。
这就是她啊。
姬清远心中感慨。
“想要的东西……”姬清远看着月色下的少女,托腮思考许久随后道,“我想吃你做的饭。”
“还有你做的那种点心。”
少年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个大圈。
“我记得是叫……蛋糕?”
“八年……我要吃八个!”
……
……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南楚国师府内公子和小姐的院外穿梭着拿着食盒的下人们,各院开始摆晚膳。
姬嘉树院中季四和王忠也正站在桌边为姬嘉树布菜。
“清安院今晚感觉很热闹。”
然而就在这时坐在桌边盯着碗筷的姬嘉树忽然道。
正布菜的季四一愣,随后抬起头饶有兴趣地开口道,“今日听说公主殿下要了很多食材,在清安院下厨呢!”
“亲自下厨?”王忠在一边面露惊讶,“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会做饭啊?”
“那可不光会做!我之前从那片经过之时,哎呀那一片那香味……”季四一边说一边克制着口水,但下一刻他的脚忽然被踩了一下。
“王忠你小子皮痒了?踩我干啥!”季四险些跳脚,但就在这时王忠对他挤挤眼睛,往前努嘴使了个眼色。
季四看过去,看着默默坐在桌前凝视着桌上碗碟的姬嘉树,神情一时复杂。
“公子?”
“晚飨不合胃口吗?小人再去和厨房要点?话说夫人和叶小姐下午都送了点心来……”
姬嘉树默默注视着摆满的桌面,没有回答,然而下一刻。
“公子?”
看着倏然站起来的姬嘉树,季四愕然开口。
“去清安院。”姬嘉树道。
“可是清安院……”季四嗫喏。
“我去大哥的院子有什么不行吗?”
“就算进不去……”姬嘉树默默看向还没安上的院门。季四看到那个门洞就头皮一炸,想起之前姬嘉树直接碎门的情景。
国师大人再不回来,这个府里的规矩就要形同虚设了。
季四心中哀叹道。
而一切,都要从一个女子的到来说起……
“走吧,”姬嘉树已经走到了门口。
“可是公子,我们这边没打招呼,公主殿下那边……”
“她是我的未婚妻,”姬嘉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季四忽然觉得这眼神居然有点不满还是委屈……
但他定睛一看又变成了姬嘉树素来平静的神情。
刚刚一定是他的错觉。
“她做的饭我不可以吃吗?”
可以可以……
季四内心忙不迭说道。
“公主殿下肯定不会介意的。”
但就不知道他们这去了,会撞上什么场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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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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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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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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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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