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院冷清了多年的观景台边是死一般的寂静,但这不代表这里围观的人不多。
八年来,姬嘉树第一次在水院看到这么多人。
比火院还要多的人。
但就是这么多人,高台边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人们并非不想说话不想喧闹,姬嘉树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看着高台上锐利的剑光他目光微寒。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神舞境,他尚且都能感到如此猛烈的气魄,那么遑论其他人。
今日在这里的都是小有境界的修行者,但在场却没人能挣脱这一场真元和杀气的盛宴。
之所以这么安静,都是因为所有人都被高台上那异常紧张的气势所影响。
在一片寂静中,姬嘉树听见自己腰边的春雷剑一阵阵的嗡鸣。
看着高台上断水剑的寒光和杀气和周围凝固的人群,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水院大师兄,许义山。
这就是当今境界最低的四大名剑的持有者,那个男人的真正实力。
所有人都说许义山不过等阶六却能成为断水剑的剑主,不过是因为水法一派人丁凋零走的大运。
但姬嘉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这样的。
他是那个男人尚在微末之中第一个注意到许义山的人,某种意义上,姬嘉树也是最清楚许义山实力的人。
人们曾经戏称许义山是水院第一剑,但这不是恭维,不过是嘲笑水院只有他一个人学子。
但姬嘉树很清楚,水院就算有上千人上万人,许义山都会成为第一剑。
他是真正的水院第一剑。
其他学宫的弟子虽明面上对水院冷嘲热讽,但事实上还是有不少人畏惧水院的实力。而畏惧水院,在学子层面,其实就是畏惧许义山一个人。
今年水院没有一个人报名,背地里其实也有其他学宫做的手脚,姬嘉树曾在姬家的情报网里看到过相关情报。因为如果水院今年还是招不到人,那么便会失去参加稷下之宴的资格,许义山就参加不了上四宫斗武。Χiυmъ.cοΜ
姬嘉树曾经和许义山提过,但那个冷硬的男人却表示如果是会被收买的人,不进水院也罢。
那是一个非常固执的男人。
但同时,那也是一个非常正直的男人。
和叶思远完全不同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少年强者。
所以看着眼前这一幕,姬嘉树一时有些混乱。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她……为什么嬴抱月会和许义山这个知道她身份的人对上?
而为什么许义山会……感受着这强烈的杀气姬嘉树心底微沉,为什么许义山会如此认真?
他要知道这一切,就只能去问导致他现在在这里的始作俑者。
姬嘉树眯起眼睛,看向那个离高台最近的,手在胸口紧紧握紧探头探脑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起身上的气息拉起一个屏障,微微低下头,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学宫学士。
也幸亏高台上的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牵动了所有旁观者的心神,也让姬嘉树第一次感受到了在人堆中却没被第一眼认出的待遇。
当然这一切不可能撑多久,但他来都来了,此时也顾不得在意太多。对所有人面生的姬清远微微站在他身前挡着他,两人费劲地挤到了人堆前,挤到了双眼瞪得像铜铃的某人身后。
“要打了要打了……许义山这小子不会真的……”陈子楚看着高台上的嬴抱月和许义山心跳如鼓目不暇接,冷不防有人拍了下他肩膀。
陈子楚认识的人多,如果是平常还有心情看两眼,但此时不管是什么熟人都别想让他眼睛离开一寸,少年抖了抖肩膀无动于衷,但下一刻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子楚。”
陈子楚回头看到姬嘉树,这才想起来他之前送出去的那封信。他本来该惊讶该惊喜来着,但也许是之前的危急时刻已经过去,此时看到姬嘉树他却只剩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怔愣。
姬嘉树张开了屏障,一般人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看着挡在外边的姬清远,陈子楚回头看了他一眼干干地开口,“你来了啊。”
“什么情况?”这人反应也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姬嘉树深吸一口气走到陈子楚身边,皱眉道,“你不是说她和叶思远打上了吗?”
姬嘉树内心疑惑,难道叶思远放过了她?可他素来知道叶思远是个锱铢必较的小人。
“他们没对上?”姬嘉树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哦,你说那个,”陈子楚凉凉看了他一眼,“那个早打完了。”
打完了?姬嘉树一愣,看着高台上浑身是泥形容狼狈但依旧站立着的少女,“叶思远放过了她?”
陈子楚目光复杂地摇头。
居然真的交手了?姬嘉树内心一震,他大概能猜到那两人为什么动手,但既然这女子现在在水院这边这只能证明……
“她输了还是认输了?”姬嘉树平静地问道。
这女子只是等阶九还是不会剑法的等阶九,只有这两种可能。
以这女子身上的伤势来看,他更倾向于后者。
但姬嘉树没有想到,他从小到大从未出错的预测,人生第一次出现了偏差。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但闻言陈子楚看他的目光却更加古怪,姬嘉树心底一个咯噔。
下一刻他听见眼前的好友忽然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如果我说……她赢了呢?”
姬嘉树一愣,却完全想不到道理,他眼前的陈子楚也不知如何解释。
本来也就只是他一人的臆测。
“叶思远把她打下了台,”陈子楚转回头静静看向水院的观星台,“她输在了最后一招。不过……”
少年背对着拥挤的人群,看着高台上浑身泥泞的少女。
“如果叶思远没有撤掉抑境符,我和你说我觉得最后赢的那个人会是她……”陈子楚背对着姬嘉树淡淡开口,“嘉树,你相信吗?”
相信?
姬嘉树一愣,这句话听上去是气话,不值得高阶修行者相信。
但他认识的陈子楚不是会在修行一事上感情用事的人。
这一切到底……
姬嘉树把疑问按到心底,看着陈子楚问道,“这些先不论,她到底怎么会和义山对上?有什么误会?说清楚我去让义山先停手吧。”
姬嘉树深吸一口气,叶思远色厉内荏,但许义山可不是吃素的,这女子不可能是……
“义山不会停手的,”然而本写信向他求助陈子楚却忽然开口。
陈子楚叹了口气,看着台上努了努嘴,“你看。”
姬嘉树闻言望去,瞳孔一缩。
高台中央,剑指嬴抱月的许义山单手握剑,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而下一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戒指,套上了自己的中指。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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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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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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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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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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