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难相见。
……
半年后。
江南祁州桃花乡。
正是春夏交接之际,风里依稀裹挟着几分凉爽,吹皱了一池清水,天色甚是晴朗,日头正盛的午后。
“巷子深”酒馆外,一穿着暗红色棉麻粗衣的女人,正懒懒坐在藤架下的秋千椅上随意荡着,半眯着眼睛,十足悠闲。
一旁暗几上,几盘甜点几块瓜果泛着幽香。
三两孩童光着脚从远方跑来,伴随几声欢声笑语。
女人睁了睁眼睛,好容易适应眼前阳光明媚,却见那三两半裸上身的孩童一手拿着一根木棍,一手卷着一本话本,口中喋喋不休。
“呔——你这贼人,哪里逃——”
“饶命啊——”其余孩童倒是分外配合。
女人重新半眯着眼睛,不过一群幼稚鬼罢了!
可片刻后,不远处传来几声啼哭。
女人翻身,不耐烦的蹙眉。
那啼哭声越发的大。
女子终是忍耐不得,猛地起身,却听见那啼哭之声分外委屈:“说好今日我看那话本,扮演大将军,你演那贼人……”
大将军?
女子的眉心微蹙,大将军可不是这样的,有些大将军可是嚣张跋扈的紧!
“我反悔了!”反悔的孩童看起来倒是十足的壮,“我不光今日要演大将军,明日,后日,一年,五十年,一万年,都要演大将军!”
“你……”矮个孩童俨然有继续大哭的迹象。
“闭嘴!”女子陡然出声,惊了那方二人。
那两个孩童惊魂未定朝着她望来。
“大晌午的扰人清梦,把你爹娘叫来!”女子说的中气十足。
此话一出,那二人瞬间变了脸色:“酒娘姐姐,您莫要告诉爹娘啦,不然……他们又要揍我了!”
女子未曾有丝毫松懈。
“要不……”壮孩童眼珠一转,倒是机灵的紧,“我将这话本借于姐姐一天,姐姐便当没看见我俩?”
矮孩童瞬间点头如捣蒜。
女子冷哼一声:“别以为一本话本便轻易收买我……这是《凌翼英雄》新本?”声音瞬间高昂起来。
“是啊!”
“咳咳,这次就先绕过你们!”女子清咳一声,一把拿过孩童手中话本,“你们先离开吧。”
“谢谢酒娘姐姐!”俩孩童相视一眼,朗声道谢后转身飞快离开。
女子重新回到秋千椅上,依旧懒懒的望着,周遭不时有拿着锄头的乡人打着招呼,女子也只懒懒挥挥手应上一声。
这英雄美人的故事,俗是俗了些,但真真是引人入胜啊。
那美人儿恼怒着英雄身侧红粉知己众多,一怒之下转身离去,那英雄浪子回头,懊恼难耐,于江湖掀起腥风血雨,誓要挽回美人儿心……
可看至此处,女子便已静静合上话本,试问那美人儿离开,关众江湖人士何事?英雄掀起腥风血雨,屠杀之人何其无辜?
最为重要的是!
凭什么那美人儿可以让英雄这般割舍性命的去找,她……这个不算美人儿的人,也已离开那般长时日,却无一人寻她!
自然,她也不盼着被人寻到罢了,然……被人所遗忘之感,着实不好。
最终,堪堪合上的话本再未被打开,女子拿过一旁的茶杯啜饮一口,夹杂着酒香的茶,当真是醉人啊!
“酒娘,打二两散酒。”门口,一人高声吆喝着,手中几个铜板捻在手心作响。
女子眼睛睁也未睁:“钱放右边,酒在左边,自己去打。”
“酒娘今日可是心有不悦?”打酒之人未有一丝察言观色之意,径自走到秋千椅旁,问的怡然自得。
女子猛地睁开双眸,瞪向眼前之人,却见那人倒是神色爽朗,眉目俊逸,一脸笑容看来温柔,实则比之笑面虎还要小气几分。
“卿三,你来做什么?”女子没好气道。
“自然是打酒!”卿三晃了晃手中酒坛,“顺便有事相求!”
“何事?”女子谨慎望了他一眼。
“我的终身大事,还望酒娘莫要舍弃才是!”卿三笑的一口白牙晃了女子的眼睛。
女子眯了眯眸,抬头朝着门口那硕大的“巷子深”三字牌匾望去:“卿三,你且看清楚,那上面三字是什么?”
“巷子深。”卿三笑答。
“这是何处?”女子指了指里面。
“酒馆。”
“没错!”女子横眉,“我是酒娘,不是红娘,岂能天天替你与这桃花乡众姑娘说亲……”声音,终是越发的低。
只因着……那卿三手中一锭百两黄金掂量的分外显眼。
“要说给你说上一家姑娘,也并非不可……”女子目光直直望着那锭黄金,“不,几个姑娘也行!”xiumb.com
“酒娘此话当真?”
“真,比黄金还真!”女子义正言辞。
“很好,那就有劳酒娘了!”卿三轻笑一声,将黄金放在桌上,“若是酒娘姑娘没有说成,届时把酒娘你自己说给我也成!”
“咳咳咳——”此话一出,女子似被惊到,猛地咳嗽几声,“卿三,你今儿个没吃药就出来了?”
“阿九姑娘这是何意?”卿三双眸圆睁,尽是无辜。
女子闻言,身躯却蓦然一僵,到此处时,众乡人只道她是酒娘,她也只提及了一次自己的真实名讳罢了。
而今,被这卿三唤出,竟恍如隔世。
是的,女子,正是莫阿九。
马车细软被骗之时,她本就想要弃了那些,若要重新开始,那些过往须得弃了,余归晚的马车、马夫,还有那些皇宫内的细软衣裳,均数不能留。
只是……诏书她是不想丢弃的,却终是随衣衫一同丢了。
在酷寒山林行了一日一夜方见到一处人家,取了父亲曾留于她之物,买了马车直下江南,而今,在这桃花乡竟也待了半年之久。
开得一酒馆,生意随并不兴隆,所赚银两却也足够她花了,许是她性情开阔,加之桃花乡民风开化,她在此处倒是活的盎然。
曾经京城的那些过往,她已均数埋藏于脑后,只当是前尘旧梦罢了。“莫阿九”三字,她终是未敢再提及。
如今,竟被这卿三一口唤出。
眼前这卿三依旧未曾有半分察言观色之意,滔滔不绝说着:“虽说阿九姑娘你年岁已不小,但大可放心,我绝不似你以往那负心汉,也绝不嫌弃于你!”
莫阿九到达桃花乡时,曾编纂了一个自己被负心汉遗弃沦落至此的故事,是以卿三才会这般说。
顿了顿,莫阿九缓缓将桌上黄金拿起,塞到卿三手中:“卿三,委婉些说,我嫌弃你!”
话落,已将此人直接推离酒馆。
门外,有乡民路过笑呵呵打趣:“卿三,又在缠着酒娘?”
被推出门外的卿三神色丝毫不见恼怒,笑着点头:“乡亲们多多照顾酒馆生意啊!”俨然酒馆是他开的一般。
“卿三,你给我滚!”门口,莫阿九双手掐腰,十足嚣张。
卿三微微挑眉,从袖口处掏出一把折扇,“刷”的一下展开:“酒娘,且看——”
莫阿九皱眉,朝着那折扇望去,却见白色纸扇上,墨色行书十分潇洒——
一面写着“英俊潇洒”,一面写着“尚未成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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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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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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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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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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