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代表何意,这个……素来天之骄子的男子,竟然在此刻主动示弱。可明明……不该这般的。
尤其……此间气氛越发诡异,甚至……透着一股莫名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余归晚的私宅并不大,但胜在精巧,此刻不是烧炭的时节,想来他定然是花重金从西北严寒之地买来的碳与檀香。
三人进得主厅,主厅之内,地上铺着厚厚绒毯,据余归晚所言,那绒毯也是他自西北之地重金买来的。
外室的长靴自是不能踏于绒毯之上,主厅门前倒是放着两双木屐,室内煞是温暖,却也不凉。
是以,一进主厅,莫阿九已换上木屐,裙裾倒是遮盖的严实,方才在外站了些许时间,她竟真觉得有些疲了。
并非身体,而是……心累。
余归晚走进主厅,同样习惯的换上专属自己的那绯色木屐。
而后……是容陌。
此刻,他正安静站在主厅门口,神色淡然中却透着清贵,他望着地面上的两双长靴,双眸微眯。
莫阿九不着痕迹的望将着这边,心底默默赌着,以容陌的骄傲,他定然会转身离去,或是……径自行进。
“皇上,您稀世珍宝也看过不少,定然知晓这绒毯多么珍贵,想来定不会暴殄天物吧?”一旁,余归晚适时说着。
容陌抬眸,目光平静无波的望了他一眼,声音甚是冰冷:“若非余公子……”话至此,却戛然而止,转瞬,他已无事人般道:“余公子此处可有旁的木屐?”声音问的随意,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慵懒与……诱人。
莫阿九一顿。
余归晚闻言,却只故作无辜的睁大双眸:“草民向来孤身一人,要那些木屐作甚?”言外之意,不外乎——没有。
一旁,莫阿九终是忍不住心底莫名寒颤,这个风流人竟将自己说的和贞洁烈男似的。
容陌神色微顿,却也未曾多与余归晚纠缠,他转眸望向莫阿九:“莫阿九,去拿双木屐。”声音隐隐透着命令,恍若她这个人都为他所属一般。
莫阿九顿了顿,望了一眼容陌,心底微酸,本欲想要将事情早些说开,让容陌离去便是。
思及此,她缓缓起身,似要走进里间将木屐拿出,却未曾想,一旁余归晚目光陡然杀将过来,惊得莫阿九身形僵住。
此刻余归晚那副模样,就如同话本中的吃人心的老鬼一般,盯得莫阿九一身冷汗,她那般清晰在这厮的眼神中望见“敢去拿,滚出去”几个大字。
莫阿九终是瑟缩了一下身子,望向一旁精致的杯盏,或是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就是不理会门口的容陌。
“阿九,过来!”这一次,容陌的语气陡然柔和下来,竟还称呼的她分外亲昵。
莫阿九拿着茶杯的手陡然一顿,茶水竟顺着杯壁话落,落在她手背,她竟察觉不出烫来。
“咳咳……”一旁,余归晚咳嗽的分外刻意。
莫阿九望着容陌,说的大义凛然:“这里似乎并无其他木屐了!”话尾处,还是耷拉了下来,容陌的目光,比之余归晚更甚。
“皇上今日若是没有什么要事,不若就此离开好了,明日草民定然买上数百双木屐,亲自送到宫中如何?”一旁,久未言语的余归晚终于开口,这话比之在门外所说,逐客意味越发明显。Χiυmъ.cοΜ
可……一向天人之姿的容陌,此刻却佯装未曾听见,他立于远处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褪下长靴,便那般赤脚踩在绒毯之上,神态从容,偏生透着一丝华丽魅惑。
明明……该是窘迫之态的,可却不知为何,莫阿九却看出了一丝慵懒,那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矜贵,夺人瞩目。
莫阿九从来都知道容陌是美的,却从不知,当他卸下一身帝王气,竟会这般美到骨子里,他的全身上下,都那般完美。
而后,他慵懒赤脚,走上前来,径自坐到莫阿九身侧的紫檀木椅之上。
气氛,有片刻的低迷,无人言语。
莫阿九静静捧着茶杯,感受着此刻诡异的气氛,一言不发。
反倒是一旁的余归晚满眼的兴致盎然,率先打破沉默:“能让圣上甘愿留下,可是有要事吩咐?”他径自问着。
“朕亲自前来,接贵妃娘娘回宫,可算得要事?”容陌抬眸,“怎的?难不成容公子方才所说的欢迎乃是虚妄之言?”
“自然不是!”余归晚挑眉,否认的分外果断,“左右这炭烧着,屋内暖着,一个人也是暖,三人也是暖,草民还赚了两个,划算!”
一串话,余归晚将自己说的和奸商似的。
莫阿九望了他一眼,好歹也算是名角儿,竟然这般小气!
“不过,皇上既然要接阿九回宫,自然也要过问一下阿九,她可愿随你回去?”余归晚似唤“阿九”唤上瘾一般,依旧不改。
容陌薄唇轻抿,看向莫阿九。
“我不回宫。”莫阿九未曾有片刻迟疑,摇头回绝。
容陌双眸立时阴沉,浑身隐隐泛着怒火,语气却依旧平和:“你且如何?当朝贵妃同一陌生男子共居一处?”
“皇上心中早已认定我同旁人行了苟且之事,可还在乎多个几日?”莫阿九反讽,左右……是这个男人率先不信任自己的。
“朕不过是……”容陌竟也语塞下来,方才,他不过一时难掩心头怒火,才挑拣了最为难听的话罢了,从未……疑心过她与旁人……
“不管是因着什么吧……容陌,你也未曾做错什么,你只是……从不信任我罢了,”莫阿九说着吧,垂眸自嘲一笑,“是以,我更不会回去了。”
“你是一朝妃子!”
“一朝妃子?”莫阿九笑出声来,“容陌说出这话的你,心中可是承认我的身份?你娶了那个忘了一切的痴傻之人,你宁愿对那个痴傻之人温柔,却对真正的我冰冷,这便是身为你妃子的待遇?”
她的声音陡然增加,主厅内,竟越发的死寂起来。
莫阿九想,她方才其实说错了,容陌对痴傻的她温柔,也并非因着她痴傻,只是痴傻的她更好哄罢了。
他最想对其温柔的女子,从来只有一个——温青青。
“容陌,或许……你该听太上皇的话,我的身份,早已配不上你,我也无法像当初般迫你娶我,给我一纸废书,便是我二人最好的归宿!”
这个结果,她知晓的太迟了!
“说来说去,你不过只想着离开皇宫,离开朕罢了!”容陌瞬间自木椅上站起,那一瞬,即便是赤脚的他,却恍若是个隐怒的谪仙一般。
“莫阿九,怎么?不过数天相处,你同余归晚便已假戏真做?还是说,他带你离开,你便同当初对我一般,对他芳心暗许了?”
这个男人……竟这般说……
莫阿九怔怔坐在木椅上,脸颊血色瞬间抽离,好久,她终于寻回思绪,抬眸,声色俱厉,“皇上竟然这般了解我的心思呢!我不承认岂非说皇上谬论?没错,我便是对余归晚芳心暗许,所以迫不及待离开皇宫怎么了?余归晚可从未要我的命,三次!”
一次,那张“留全尸”的字迹,一次,废后诏书,致使她跃下城墙,一次,为他挡下那一剑。
说道后来,她却已声嘶力竭。
容陌望着眼前的女子,神色间难掩震惊,他狠狠的盯着她,良久……
“莫阿九,朕永远都不会废你,即便是死,你也是容家人!”
话落,他猛地转身离去,没有强硬将她带回。
莫阿九静静望着,隔着一片朦胧,看着那背影,似夹杂了一丝狼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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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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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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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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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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