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沈飞昭还没从大理寺下值,身上还穿着官服,冲着卫茗徵微微拱手施礼,卫茗徵便叫人给他赐坐。
“沈司值,二郎进京了,你们兄弟可曾见过面?”卫茗徵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抬眼看向沈飞昭。
沈飞昭一愣,还以为储君叫他过来,是为了问大理寺的相关事宜。
索幸他反应不慢,赶紧拱手道:“回殿下,微臣这几日忙于公事,未能得空与幼弟相见。”
卫茗徵点头,“沈司值公务繁忙,也该劳逸结合,这样,本宫明日便放你一天假,容你将二郎请到相府一叙,也好全了你们兄弟之情。”
这下沈飞昭真的没反应过来,他拱手之下微微抬头,偷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卫茗徵。
殿下怎么来问他和“弟弟”见没见面这种家事了?体恤下臣也不带这么体恤的吧?
见沈飞昭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卫茗徵轻轻将茶盏放下,开口道:
“沈司值,二郎如今乃是我大衍的功臣,闻名天下的义士,怎好叫她还如浮萍一般,年节时都找不到可以互道年喜、祭拜先祖的地方?”
沈飞昭拱手:“微臣惭愧。”不过这也的确不是沈飞昭不想,而是沈飞阳先前在长安并未同意认祖归宗,他甚至不知道沈飞阳如今叫什么。
“等你们兄弟相认后,便叫二郎进东宫吧。”卫茗徵又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甘甜的茶水,温度刚刚好。
沈飞昭顿了顿,心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却也说不得什么。最终他只是拱手道:
“微臣遵旨。”
官场上,利益永远都是首先要考虑的事,除却关乎国家大计,百姓民生,其他的仁义道德和礼教,都不过是自身利益基础之上的遮羞布罢了。
沈飞昭进入官场数载,深知自己首要的伙伴便是“利”字,他没道理因为一件不符合礼教却对自己有百般利益的事,去忤逆未来的君王。
况且,君王也没有说只要他沈飞昭的妹妹一人不是?既然于国祚延绵无害,而妹妹……
沈飞昭心想,妹妹连娘亲的笛子都给了公主,恐怕对这事也是愿意的。
于是沈飞昭当晚就去客栈找了沈飞阳,将此事告知于她。沈飞阳知道这是卫茗徵在走流程,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此事应下。
“刚刚那人是谁?”沈飞阳被叫走时,蓝沄剑刚好还在和她切磋,于是便好奇问了句。
“我亲生哥哥,沈飞昭,我俩是一个娘生的,和郢都那几个不一样。”沈飞阳拿起地上的木剑,甩了甩胳膊。
蓝沄剑点头,她多少也听闻过一些莫问心的身世,便说道:“既然如此,何不请你兄长一起吃酒?”
沈飞阳摇头:“明日他要在家摆宴,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二人继续练剑,直到第二日,蓝沄剑一早便同沈飞阳告辞,独自出发去往西南,沈飞阳则收拾得利落,一个人拿着拜帖,又置办了些礼物,赶去相府赴宴了。
然而见过了嫂子魏芳,相爷魏龄后,卫茗徵的赏赐却也到了相府。
一杆玉笛,是专门赐给沈飞阳的,其余的物什却是要赏给沈飞昭夫妇,魏芳尚未解其意,又听得东宫下达口谕,叫沈飞阳当晚便去东宫伺候。
魏芳这才明白,自己刚认识一天的小叔子,是被储君看上了。
沈飞阳只觉得卫茗徵排场有点大,先让她公开表明了和沈飞昭的关系,又当日把她宣进宫内,看来这是被大臣们催婚催得烦了啊?
不过好在沈飞阳乃是“君侍”之名,对标男性继承人来说,撑死了算个妾,但太子要纳妾也需要三书六礼,女性储君的君侍其中章程却十分模糊。
礼部的男老爷女老爷们,百余年来似乎是故意没上疏,为女君君侍定下章程,为的就是给女储君或是自己家子弟开个后门,留有些许余地。
毕竟说到底,做女帝君侍,四舍五入相当于入赘,生下来的孩子还不一定是自己的种。女君君侍虽然面子似乎不好,但可操作的空间大,至少求了恩典,出宫后也不至于绝后。
因此卫茗徵只需要派人与礼部说一声,便可敲定了沈二郎作为储君君侍入宫一事,甚至不需要像娶未来皇夫一样举办婚礼。
沈飞阳白日在相府吃了饭,晚上便被黑羽卫请进了东宫,睡到了卫茗徵的寝殿里,第二日此事便传遍了长安城,也传进了皇宫大内。
毕竟,这“莫问心”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江湖侠士而已,更是斩杀了北洲大皇帝的义士,竟能被储君收入宫中……朝臣有些意外,但又没那么意外。xǐυmь.℃òm
若说莫问心不配,他们也是说不出口的,但若说没别的想法……储君可是在猎宴上,对诸家子弟不冷不热,转头就叫这江湖人进宫伺候了,看来也是早就心有所属。
一时间众人众说纷纭,却也暂时歇了将自己儿子送入东宫的心思,储君目前都这个态度了,他们还干嘛去找不痛快?
得知此事唯一真的不痛快的,便是建德帝,他最近身体本就不好,神智也越发的不清晰了,经常是清醒一会儿,又昏睡一会儿,骤然得知储君公开纳了君侍,还未提前告知他这个父皇……
他气得摔了一个杯子,还打翻了内侍宦官送来的药碗,刚想宣人叫储君进宫,却怒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倒在了床上。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圣上吐血了!”
五月的风带着热意,却吹不散大内众人心中的寒意,诸多内侍、宫女跪在龙榻之下,瑟瑟发抖地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
卫茗徵早就得了消息,正在龙榻旁候着,看到太医从龙榻的帐内出来,问道:
“太医,圣人的情况如何?怎得好端端地吐了血?”她其实心里和明镜一样,知道她的好父亲因为何事而猝然病倒。
不过她也只是表面上愧疚了一下,实际上这样的结果,本就在她计划中。
太医扑通一声跪下,俯身叩首道:“圣上久病未愈,又急火攻心,口吐鲜血,五脏六腑皆已衰竭……微臣学艺不精,还请殿下治罪!”
五月十五日,沈飞阳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皇宫内外皆已经挂白,鼓楼内丧钟敲响,昭示着大衍第十五位帝王的猝然长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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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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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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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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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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