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着我的脑袋给我擦鼻涕,忽然问我:“你要不要给他回信?”
我被纸巾糊了一脸,艰难地问:“什么?”
“给路一白回信。”
我有点心动,但……“我不会写字。”
我没想到这个小气鬼竟然会说:“我可以代你写。”
我难以置信地问:“这么好吗?”
“不写算了。”
“写写写!”
邬暝默默地取来了工具,在桌上摆开了架势。
只是回信而已,这个人竟然用上了笔墨纸砚!
现在我的头发基本上被邬暝梳顺了,不再像直立的稻草了。守心就在我头顶找了个窝,趴在脑袋上和我一起看邬暝写字。
邬暝悬起毛笔:“说吧。”
“就说我过得很好!”
【佳】
他落笔流畅,伫笔有力,颇有文人风范。目光专注于信纸,鸦羽一样的睫毛偶尔轻轻眨动,扫走了阳光下的微尘。
一下,又一下……
当我回过神来,邬暝的眸子正盯着我。里面倒映出我的一颗头。
我心慌意乱地把目光移到纸上,守心在这时又踩我一下,我赶紧接着说:“我现在住在环境特别好的地方,过得特别开心。”
【目前居于山清水秀之地……】
虽然他的指骨关节有些突出,但手型是很好看的,修长而干净。握笔的姿势优雅,在纸上游走的时候宛如云端的骄龙。
一横,一竖……
“嗷!”
守心又狠狠捶了我一下。
我猛然惊觉:我这是……对着一个毛头小子犯花痴了?
指定是有什么毛病。
我放空眼神不去看他,专心地想要怎么跟路一白回信。
果然渐入佳境。
“把我帮助警察的功劳也告诉他吧!写详细一点。不过不要告诉他我受伤的事。”
“还有还有!我的新朋友对我也很好。告诉他不用担心我。”
他的笔忽然顿住了,迟迟不动。
我奇怪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没事。”
他又接着动笔。
纸上有一团黑点,是墨水洇出的斑点,我顺着去看上面的内容:【目前居于山清水秀之地,心曠神怡。機緣巧合之下,為警方破案助了一臂之力。現在與朋友相處甚好】
我觉得难以理解:“你写的……是繁体字?”
他头也不抬:“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你是现代人,路一白也是现代人,所以我不理解。
但我也不敢问。
“……没问题。”
我看着纸上的文字,觉得越来越奇怪。
不是因为繁简的问题,明明有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来。
邬暝的笔没停,我盯着那团墨水,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写完这句话,抬起头来:“还有什么要写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移不动了。
我感觉到守心又在捶我,但我此刻就像着了魔一样,只管盯着邬暝的眼睛,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颜色。”
我看到了颜色!
听到我的话,邬暝的眼神变得极不自然,迅速垂下了眼帘:“没有的话,我就封信了。”
我顾不上其他,急于表达我的激动:“暝,我看到了!颜色!”
邬暝没搭我的话,而是忽然站了起来,椅子绊倒了他也没管,留下一句“我去寄信了”,然后就这么急匆匆地出了门。
守心从我的脑袋顶上飞下来,盯着门口看了会儿,又转过来看我,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而我看到了守心身上的花纹——也是有颜色的!
虽然周围的色彩很淡,我也不认不出这些分别是什么颜色,但的确是不同于黑白了!
我简直激动地快哭了:“守心,我能看到了!”
而它仿佛也不能理解我的喜悦,什么也没表示就飞走了。
而我还沉浸在喜悦与新奇之中:窗帘,地面,桌子,门……颜色都不一样!
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邬暝是第二天日出之后回来的。他又戴上了墨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不管我聊什么,他都兴意阑珊,而且只要我扯到颜色的话题上去,他就不理我了。
几番碰壁之后,我也就放弃了,安安静静地自己摸索。
现在我旁边多了一个花盆,里面养着我的虞美人。
我每天都用透视看它,盯着它的生长情况,连电视也不香了。
这里的气候温暖湿润,虞美人很快就生根发芽,冲破了泥土。
我的肩膀也长出来了,花盆快要装不下我了。
眼看着我长得越来越快,花盆是彻底装不下了,邬暝就把我移栽到了一个养睡莲的瓷缸里……水养。
每天,虞美人浇完水之后,就轮到我换水了。
不知道邬暝是从哪儿搞来的宝贝,竟然比阴土还要滋养。
这东西看着清亮,不像是尸油。
于是我直接问他:“你给我浇的是什么?”
“忘川水。”
“冥界,奈何桥下的那条河?”
“嗯。”
真的是传说中的忘川水,它还有这功效?!
用忘川水养鬼,这也太酷了吧!
但那可是冥界诶。
“你竟然能进冥界?”
“不需要进。”
“那你怎么搞到的?”
“买的。”
呵呵……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被忘川水泡着,我身上一点也不疼,还非常的神清气爽。wWW.ΧìǔΜЬ.CǒΜ
我忍不住惊叹:“忘川水怎么这么神奇?这到底什么原理啊?”
“至纯浊气,最适合安养你这样魂体。”
可是我最喜欢的是阴气啊,浊气又是什么?
“浊气不是阴气吗?”
邬暝板板正正地回答:“浊气是阴气之本,亦如清气之于阳气。”
好吧,管他浊啊阴啊,只要好用就行。
“那我什么时候能长好?”
“心诚则灵。”
?我倒是希望明天一觉醒来就长好了,我心这么诚,怎么不灵呢?
尽瞎扯。
“我会长得比原来高吗?”
“不会。”
“你为什么能长那么高?”
“天生的。”
……好吧,我是地生的。
我的问题总也问不完:“有鬼会往里面撒尿吗?”
……
邬暝竟难得的吃瘪了。
他也许是觉得我太烦,就问我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想把我打发。
我自然是有的,我说我想认颜色。
他虽然嘴上说着烦,但第二天回家的时候,还是给我带了一本识色图谱。
他负责给我翻页,每次他出门之后,我就照着图谱认周围的颜色。等邬暝回来给我翻另外一页,我再接着认。
经过我孜孜不倦的学习,周围的颜色我都能认得出来了。
天空是蓝色,云朵是白色,偶尔有黑色的。叶子是绿色,花有粉的紫的黄的橙的。守心是黄色、加上黑色和白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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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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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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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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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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