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恒泰家园四号楼。”
恒泰家园四号楼。
我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哪儿?什么时候的事?”
我还想问,邬暝却转过头去,不搭理我了。
“你快说呀。”
他盖住了耳朵:“好吵。”
我也转过了头:“切,不说就不说,就跟谁稀得听似的。”
于是接下来这一路我们俩都没说话。
我收回之前说他人好的这句话。
小气鬼,喝凉水!
哼!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高铁终于到站了。
邬暝看也没看我,起身就走了。
他是把我忘了还是在闹脾气?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在站台上被人流给冲散了。
我从没有到过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上一次跟路一白在汽车站人也没有这么多。我感觉他们一人呼一口阳气都能把我吹死。
我腿软得走不动道,只能跟在人群最后面往外挪。
我看到他们都刷了身份证,从一个个小门里出去了。
每一个小门前面都挤满了人,但就是没见邬暝。
两边被围着,我爬不出去,也不敢去中间挤。
完了,我被丢了……
我终于认清现实,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蹲下去擦起了眼泪。
听说那些被拐卖的人,不是送进了山里就是被卖到了边境。要么做人家的劳动力和生育工具,要么就被剁手剁脚拉上街乞讨。
邬暝对我这么好,无条件地给我了青衣和护阴纱,但又把我扔在这里,他肯定是想把我卖给人——不,鬼贩子。
我也许会被拉去做电信诈骗。
而且我不会死,就得永远做电信诈骗。
等到哪天人类不用网银了我才能解脱……不,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诈骗方式出来,我将会永远做一个诈骗犯。
呜呜呜呜呜……
“亦青小朋友,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前往一号出站口,您的家长正在那里等待。”
广播响起了甜美的声音,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谁家小孩儿丢了?
希望能顺利找到,不要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呜呜呜呜不要像我一样……
“亦青小朋友,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前往一号出站口,您的家长正在那里等待。”
好巧,这小孩儿还跟我同名,他爸或他妈肯定爱喝奶茶。
但我没有奶茶喝了呜呜呜呜……
……诶不对?
我立即擦了眼泪,跟着人少的那一队走了出去。
小门很不友好地夹了我的屁股。
我揉着屁股走出1号出站口,看见邬暝坐在出站口的石墩上,眼泪又涌上来了。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干嘛?”
我抽抽搭搭地回答:“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噎了一下:“你都多大了?”
我如实回答:“按你们阳间的时间算,我今年十四岁。”
“……把你脸擦擦,像鬼。”
……
……
肯定是涂的粉肯定化掉了。
我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保命重要,我现在宁愿回去躺着。
于是我小心地征求邬暝的同意:“我想回去。”
“为什么?”,他眉头轻皱,“因为我没等你下车?”
我支支吾吾道:“我……没出过远门,我怕被拐走了。”
“其他人又看不见……”
他忽然意识到了我是怕被他拐。
他很看不起我:“省省吧,整天都在想什么?”
我被他说得脸有点臊。
我向他验证:“邬暝是你的真名吗?”
他没答,直接掏了身份证给我。
嗯,确实是叫这个名儿。
而且……今年才20岁。
我又打量了一番他瘦弱的身材,能理解那个魂师为什么那么气愤了。
“好吧。”
我将身份证还给他,正经地解释道:“出门在外,得多长个心眼儿。”
他轻笑了声,带着十分之十的嘲笑:“这都到站了,才想起来长心眼?”
“……”
我们一路跟着罗盘,停在了腾县的一处种植园门口——希山种植园。
这里种着很多乔木,都长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品种也复杂多样,有些我见都没见过。
我们到了种植园的门口,罗盘就改变了方向。但奇怪的是,每次停下来的位置都不一样。
邬暝想进去查看,却被守门人给拦下了:“请出示一下预约牌。”
邬暝问:“预约牌?”
守门人看他这反应,也猜出了他没来过,便说:“我们这里只对客户开放,如果你想逛植物园,可以坐四路车去看贡山的那个。”xǐυmь.℃òm
邬暝又问:“这里是私人的?”
守门人却没耐心多说了,用方言催促道:“没得预约就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现在去还赶得到,不然待哈儿贡山园区就关门了。”
邬暝没再同他多讲,果断转身离开了。
我跟在后面问他:“不进去看了吗?”
他说:“晚上再来。”
我问他:“要是晚上还是有人守,我们不也进不去?”
他又不回答我的问题。
离开希山植物园,我们先找了一家酒店下榻。
一路上我看到了好多美食——米线、鲜花饼、香竹饭……好后悔走的时候没有带点自己的盘缠。
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了邬暝。
他直截了当道:“我没钱。”
小气鬼!
邬暝不懂得人鬼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只开了一个标间。即使我再怎么软磨硬泡他也不松口,而且房间里还没有衣柜,让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到了房间,他就直接进浴室了,紧接着就开始脱衣服。
我的话被噎在了嘴边。
他瘦得惊人。
那件衬衣只虚虚地贴在他身上,几下解开扣子,我看到他凸出的肩胛骨,瘦弱的手臂,还有遍布的狰狞伤口。
然后他开始解裤子——
“啊!”
我赶紧遮住眼睛。
他在浴室里问我:“你又干嘛?”
明明是他不守男德,竟然还问我干嘛?
“你干嘛当着我的面脱衣服啊?”
……
他猛地抓起风衣挡住自己,声音中透着难以置信:“你能透视?”
我更加难以置信:“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他又将衣服穿了回去,出来问我:“你到底是什么?”
“我还想知道呢!”
他忽然用扇子扒拉我的头发,又叫我抬手、张嘴、吐舌头,把我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之后,说道:“长得像人。又不是人,不是灵类,也不是兽类。难道是……神?”
我眼睛亮了起来。
神可行!
但他又自我否定了:“不可能,这世上没有神。也不该是在这里。”
我问他:“为什么没有神?”
他眼神沉了下来,问我:“知道不周山吗?”
我摇头。
他看我半晌,“不知道算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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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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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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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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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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