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让我来问问,她娘家人何时过来的?都来了些什么人?”
程稚文想了想,说:“巳时来的。她爹娘、兄弟都来了。”
沈清点点头:“那我回去转达她。”
转身要走,瞧见他嘴唇干燥脱皮,心疼道:“再忙也要多喝水,否则很容易肾结石、尿路结石的。”
他白着脸对她笑了笑:“好。马上就喝。”
生生忍住抱她的冲动,转而去牵她的手,紧紧握着:“好了,你回去陪嫂嫂吧,这边有我就行了。”
“好。”沈清转身。
迎面一位穿深棕色绸面长褂的老爷刚巧进了堂,与她擦身而过,震惊地望着她的侧脸。
沈清回到程张氏的院子。
听闻娘家人来过,程张氏放心了,又浅浅地睡去。
沈清起身活动筋骨。
就这般陪了程张氏几日,终于到了出殡的日子。
这一日下了小雪,天空中飘着雪花,沈清撑着油伞遮着程张氏,一路跟在灵车后。
齐振恒陪着她,身后还有江深何飞保护着。
程张氏几次哭晕过去,最后只能她和丫鬟一起搀着。
程家的亲朋好友都来送殡,送葬队伍很是壮观。
最后,程稚武长眠在程家的私家墓园里。
回去的路上,沈清松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日日陪伴程张氏,而连熬了几宿的程稚文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也可以和齐振恒一起离开程家了……
沈清边想边搀着程张氏往回走。
程张氏怀着孕,有气无力的,且伤心过度,走得越发慢,她不得不放慢脚步等她。
渐渐的,就离程稚文越来越远,最后混在送葬队伍中。
“清儿……”有人低声唤着。
沈清听着这声音耳熟,没理会,搀着程张氏继续往前走。
“清儿……”那人点了点她的肩膀。
她吓一跳,回头看去。
就见沈良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是原身的父亲!
糟了!
沈清满脑子都是身份要被拆穿的焦虑,本能地说道:“你认错人了!”
说完立马拉下帽子的黑纱,回过脸去,不让对方再看自己的脸。
不应该来送葬的!
忙晕头了,忘了沈家也在永州,必然也会来送葬!
怎么办?
只能死活不承认了!
沈良还想上前和她说话,被齐振恒给拦住。
一路上哭哭啼啼的程张氏好心提醒沈良:“沈老板,我弟妹不喊‘清儿’,她叫‘朱世宁’。”
沈清拽了拽她的手臂,低声道:“这人神神叨叨的,别理他!”
沈良挣开齐振恒和江深何飞的阻拦,大声喊道:“清儿,你就是我的清儿没错!你后脖子那颗痣就是证明!”
沈清闻言,立即抬手摸了摸后脖子。
她今日盘着清式老式发髻,头发全给盘上去了,孝服的领子又低……
该死!真想立刻就把那颗痣揪掉!
“你看,我一说,你就去摸那颗痣,所以你就是我的清儿。”
沈清心虚地挽紧了程张氏快步往前走。
“清儿!”沈良在后头大喊,“你就是我的清儿没错!你连走路都跟我的清儿一模一样!”
肃萧的丧礼上,突然出现这样的插曲,引起其他人的侧目。
这两个人,一个是当地有名的富豪米商,一个是程家的姨太太。
大家都停下脚步,低声议论。
程稚文拨开重重人群,一过来,立即将沈清护到自己身后。
“沈叔,请您自重,也请您尊重一下逝去的人!”
“稚文,你来了正好!”沈良像看到救星一般看着他,“这位姑娘就是我的清儿对吧?她丈夫去世后,你又……”
程稚文冷冷打断他的话:“她叫朱世宁,从英国回来。你的清儿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会说英语?”
沈良急道:“可是她和清儿长得实在太过相像!连脖子后面的痣都一模一样!”
“沈叔,人有相似,你实在不应在我哥哥的葬礼上这般无理取闹!”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道理,死者为大,纷纷提醒沈良不应再这般无礼。
沈良这才暂时作罢。
送葬队伍继续往回走。
程稚文将沈清紧紧护在臂弯里。
沈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沈良还会纠缠下去。
好在一路上沈良都没有再接近她。
回到程府,一切都已收拾干净,设宴款待今日送葬的客人。
沈清依旧陪在程张氏院子里。
想起方才沈良那出闹剧,程张氏说道:“方才那人的幺女,以前是指给二弟的。”
沈清没吭声,佯装不知。
“后来二弟退婚了。我猜应该是二弟留洋回来,看不上咱们这里的女子了。所以他从英国找的你呀!”
沈清讪笑,没说什么,心思都在沈良身上。
眼下,沈良执着地认为她就是原身,且还有她后颈的痣作证据,他怎会就此放过她?他日定还来程府认闺女。
沈良再这般闹下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就是死囚犯沈清!
沈清没心思再在程张氏那儿多待,很快回了院子。
齐振恒不在院子里。
江深汇报道:“齐大人说有要事处理,明日回来,让我和何飞务必要好好保护您。”
齐振恒不在,沈清更担心了。
午后,程稚文终于回了院子。m.χIùmЬ.CǒM
沈清急道:“怎么办?沈良认出我了!”
“没事,我来想办法。”程稚文边说边从床底拉出皮箱,“你现在跟我去上海一趟。”
沈清就以为要躲沈良:“现在就走吗?”
“是,老许的马车已经候在后门,尽快走!”
沈清赶紧抓了几套衣物放进皮箱,身上的孝服都没换,皮箱拉链一拉就要走。
程稚文为她戴上帽子,拉好面纱,然后揽着她往后门走。
马车在城郊无人的路上狂奔。
一阵又一阵的颠簸中,程稚文始终牢牢握紧沈清的手。
沈清说道:“到了上海,给大哥打一封电报,说我人在上海。”
说完,侧过脸去看程稚文,见他神色极差,关心道:“这几日很累吧?”
程稚文没说什么,但沈清看到他紧闭的眼睫,微微颤抖着。
她有点心疼,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建议道:“到上海还要两三个时辰,好好睡一会儿吧。”
他点了点头,侧身躺到长条凳上,蜷缩着身子。
她心有不忍,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的脑袋扳到自己腿上。
他翻了个身,脸面向她的小腹,躺在她腿上,抱紧了她的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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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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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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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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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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