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跟程延在窗台边的桌子上对弈。
“你心不静。”陈将军往棋盘上放了一枚棋子后说道。
程延承认:“是,我心不静。”
“为什么不静?”
“……”程延放了一颗子,堵住黑子的气口,“首长何必这么问呢?”
陈将军听见这句话,手里的黑子悬在指尖,久久没有落下去。
“说说吧,怎么想的。”陈将军把棋子放回到罐子里,开诚布公道。
程延苦笑,“首长,何必这么逼我呢?”
“现在是你在逼我,要不是你,我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要不是我,你直接就把苏晨接回来了是吗?就没必要这么费事是吗?”
陈将军不满于程延的咄咄逼人,“那是我的外孙,我接他回家有什么不对?”
“您的外孙?那他为什么会成为苏家的儿子呢?”
“你……你放肆!”陈将军像被揪了短处,恼羞成怒。
程延起身,像以前一样,犯了错就罚站一般,“是,我放肆。您看我的面子,没有直接把苏晨要回来,可您现在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苏家对你们有恩,没有苏家人,现在您的外孙就是一具枯骨,你们好像没有一个人记得这件事情,现在像是他们偷了你们家的孩子一样。”
“我救了苏立夏!”陈将军强调着刚刚对苏半夏的恩情,“一命换一命,不够吗?”
程延闭了闭眼睛,“难道这不是您应该做的吗?”m.xiumb.com
“你说什么!我救她是应该是吗?”
“要不是您……她未必受那么大苦。”
“程延——”
陈将军一拍桌子,棋盘上的棋子有些都被震到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现在有这个下场,是她自作聪明,不是我造成的。”
“您没有顺水推舟吗?去的是总革委的人,您就一点儿不知道吗?是,您没有那个义务为我们去阻止什么,可她被带走被转移被上刑这些您是都能猜到的,您一句话也没有说。”程延眼眶通红,“还有……杨书记临时被调走,他那封信,未免太巧了。太巧的巧合,不是巧合。”
“看来你这段时间没有闲着。”
“是,我天天想,夜夜想,想我程延何德何能,能让总革委的人出面。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陈将军转瞬间恢复了平静,“想明白了什么?我就是个整天玩阴谋诡计的老浑蛋?”
程延最怕陈将军这样说话,一肚子的话憋在了心里,说不出口。
陈将军站起身,“唉呀”一声,“我都多少年没生过气了,也就你们几个我才这么容易发火。”
程延鼻子一酸,曾经父亲般的英雄榜样摇摇欲坠几欲坍塌,他怎能不难过?
陈将军“咔哒”一声打开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打火机还是程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摩挲着手里沁凉的打火机,“你们几个啊,比我儿子都让我放心,我也最不知道怎么处置你们。当年伟明,非要回家,应了他,回去,现在当一个小警察。你也是,非要去普通驻地,你图个啥,风里来火里去,最后还是要一点一点打拼。张奎没了,楚年没了,现在也就志明在我身边。你以为我想斗?我不斗你们怎么办?莹莹怎么办?”
程延的眼泪无声地滴在地板上,“我不会说的,钱春生对我再好我也知道他有目的,我不会说的,您没必要用夏夏让他跟我结仇。”
“说什么傻话!我知道你什么秉性,但是……我不放心钱家人啊,说不得什么时候你就着道了,你太正直,到时候,说不得你就真给钱春生那老王八蛋当女婿去了。”
陈将军坚持觉得自己是防患于未然,而且……
“我得知你媳妇儿被抓走的时候,她已经被上过刑了,我最多能保证她不死,不然你以为她在那种地方还能保住清白?”
程延没反应,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不管你怎么想,以后算是一劳永逸,你也不用再受钱家丫头的纠缠了,他们那一派……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你老婆这趟罪,遭得值。”
遭得值?程延以前不知道什么叫两难,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左右为难。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得像个娘们儿!”陈将军看程延低着头就来气。
程延用袖子抹抹脸,深深吐了口气。
“首长,我过几天就带老婆回昌新港了。”
陈将军挑眉,“就这些?”
“嗯。”
陈将军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程延还是这副不死不活的德行,“程延,我开诚布公不是为了让你跟我离心的。”
程延抬起头,“可是首长,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但不能做对不起我妻子的事情。”
“对不起?让苏晨回家算是对不起她吗?”
程延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苏晨姓苏,而且您在我们俩身上下工夫,您想过苏晨是怎么想的吗?他不见得想回来。”
陈将军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谁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亲生父母还在找自己不想认祖归宗的?
可是想起苏晨那双泛着清冷的眼睛,陈将军又不确定了。
“你猜的?”
“我……我不知道,我回去了。”
程延敬了个礼,有些疲惫地往书房门走去。
可一开门,小小的苏晨就站在门口。
“真的吗?”
苏晨的问话让程延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姐姐被抓起来真的跟陈将军有关系吗?”
程延不知道怎么说,说有关系,确实没有直接关系,说没有关系,事情耽搁这么久确实有些关系。
苏晨低下头转身下楼了。
“睿睿——”陈莹被黄姨哄着吃了药,出了房间就看见苏晨在楼梯尽头,喊着往苏晨那边跑去。
苏晨站定,回头,“我不是睿睿,我不是你儿子。”
陈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脸上还有刚刚留下的笑,凝固在脸上,怪异极了。
“睿睿,我是妈妈呀,你不认识妈妈了?”陈莹小声道,听着委屈极了。
陈将军听见女儿的声音也走出书房,就看见二人对峙的样子。
陈将军又挂出一副拜托的样子,“晨晨,你帮帮爷爷好不好?陈莹阿姨生病了,你偏偏她也好。”
苏晨也就一米一二的样子,陈将军长得高,他也就在陈将军腰际,可身高的差距并不能让苏晨产生畏惧顺从的想法。
“陈将军,我是苏晨,不是关睿。我不能一直骗陈莹阿姨,我早晚是要走的,这样对她也不好,要早点儿清醒才是。”
苏晨沉着冷静的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陈将军不由想不愧是他们老陈家的后代,可这孩子说出的话真真是诛心之言。
“睿睿,你是不是怪妈妈啊?妈妈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是坏人,有坏人——”刚吃的药一点用都没有,陈莹的情绪再次到了崩溃边缘,“爸——爸——有坏人,有坏人啊——”
陈将军也顾不得劝苏晨了,忙抱住疯狂的女儿,不让她用头撞墙,“小黄,快来——”
黄姨掉着眼泪上来抓陈莹的胳膊,加上从楼下听见动静上来的宋志明,这才把陈莹抓回房间,上了镇静剂。
这一个嘈乱的过程,苏晨就静静地冷眼旁观,眼里没有一点情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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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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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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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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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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