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客厅就看见个背影坐在沙发上。
顾惠怕孟既景睡着,想要悄悄地绕过去,人忽然回过头来朝着她笑,用口型叫了声顾姨。
顾惠没出声,再往前几步便看见沙发上躺着的女孩子,是纪敏之。
裹着件大浴袍,枕着孟既景的腿,怀里还抱着只黑色的小狗。
一人,一狗,睡得正好。
顾惠示意他回房间里去,用不了多久佣人就会过来。
孟既景把人抱到自己的房间,困极了睡得沉的女孩子怀里还搂着狗。顾惠跟过去帮忙开门,摆好了枕头又搭好被子。
全弄好了人也没醒,动都没动一下。
两人一起出门下了楼,顾惠才看着他,孟既景搭着她的肩坐回到沙发上,揉着太阳穴说:“顾姨,有话就说。”
顾惠有话向来直说,不会藏着掖着,何况是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只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便开了口:“那位纪小姐多大了?”
“十八。”怕她不放心,孟既景又补了句:“六月份才过了生日。”
顾惠这才点了点头,仍是带着些不认同,“多小呀,你是男人,可不能欺负人家女孩子,知道么?”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了,顾姨没和他说过这种话,如同叮咛,生怕他不放在心上。在她眼里,他早就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不管他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她都放心得很,问都不会问上一句的全然信赖。
可能是因为她有女儿吧,相似的年纪,自然就会担忧多一些。
便应了声:“我知道。”
“你知道……”顾惠直摇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担心的是她么?要不是你把她带回家里,我一辈子都不认识她是谁,就算她是玉皇大帝的女儿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担心的是你。”
孟既景怔了怔,从嘴角到眼角漾出笑来,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揽着她靠到沙发背上,亲昵地说:“顾姨,我知道了,最疼我的就是您了,比我妈还疼呢。”
看吧,多正经的男人都会这一套,哄起女人张嘴就来,甭管他多大年纪,也甭管被哄的女人多大年纪。
两年没回家,突然又见到他这副模样,顾惠拍了他一巴掌。
不轻不重,意思到了。
“孟既景,你正经一点。”
“顾姨,我都二十二了,谈恋爱不是正经事么?这您要是不让,说出去给人笑话。”
“我是这个意思么?从小到大我都相信你,但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一样。你谈恋爱我不管,但是你把自己管好。”还有话顾惠没说,姓纪的在上京是什么人?纪家的女儿能由着他孟既景欺负么?这个责任他担得起么?
再往后的话,顾惠在脑子里全闪过一遍,能把她自己给担心得睡不着觉。
便叹了一声:“长大了有什么好,一个两个的不让我省心。”
孟既景正经地应了声好,头一偏又笑起来,轻声说道:“顾姨,这话您是不是该跟老二说去?您是不是拿我练手呢?练顺了口再去找他?”
顾惠忽然板起脸,整个人都严肃起来,像是压抑着什么,好半晌才说话:“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他要是敢——”
话说一半,传来开门声,挺重,像是带着脾气。
不用想,孟既明回来了。
两人寻声看去,果然,孟既明走在前面,梁善跟在后面。
沙发上的两人都没动,就那么看着他们俩。
都是满身的倦意,前面的人明显不高兴,后面的一脸漠然。
车钥匙砰地丢到茶几上面,惯性滑了一段掉了下去。
孟既明正要坐下,孟既景站了起来,叫他:“跟我出去。”
身形微顿就站直了,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问:“回来干嘛?上京呆不下去了?”
说话挺冲,应该是在梁善那憋了气,需要找人发泄。
孟既景没理他,出门点了根烟,朝他递过去。孟既明接过就往嘴里塞,使劲吸了一口就开始咳,眼泪都出来了,气得直骂把烟扔到地上。
孟既景在他背上拍了拍,也弯下身去,眼里全是笑,“多大了,还不会抽烟。”
孟既明没接这茬,明显比刚才的气顺了些,说话仍是有些呛:“想训我什么?训完了我得睡觉。”
“我交了个女朋友。”孟既景又重新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往院子走去。
孟既明跟过去,“什么意思?等我恭喜你呢?”
“借你的书用用。”
“什么意思?”
“借你高二的课本。”
孟既明彻底不会接了,不知道大学都快毕业的人要高二的课本干什么,听见他又说:“给我女朋友补课用。”
“操!你是人么?大哥!高二?你可真是下得去手,还补课……就那么点东西有什么可补的,到底是你傻还是她傻?还是你们俩一块装傻玩呢?”
孟既景把他从头看到脚,特别低又长的嗯了一声:“就那么点东西,有重读的必要么?你傻?”
“我腿瘸了啊,休了两个多月呢。”
特别理直气壮。
孟既景懒得拆穿他,两个多月的病假里有一个多月是暑假,少上的一个月是考试的那个月。
孟既明也觉得挺没意思,咳了一声转过身去,看着完全亮起的天边,挂了道彩虹。下了一夜的雨,到了家才算停,但凡早停一个小时,梁善就能看见彩虹,肯定心情就好了。
“孜孜怎么了?”孟既景正好问他。
“就那点破事,总他妈有不开眼的招她。”
“动手了?”
“没有,所以她这不就憋着气回来了,连我都不理,一句话都不说,能把人给活活气死。诶,你说这帮人贱不贱,当着我的面还敢欺负她,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凶?”
孟既景直笑,确实不大凶,且磨练呢。m.xiumb.com
想起顾惠的担心,还是劝了一句:“重读可以,刚好能看着点,就是孜孜还小,你不许碰她。”
孟既明白了他一眼,像被看穿了什么小心思,嘁道:“我又不是你。”
眼见着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不大凶的人小声又道:“只要她不和别人好,我就等着,行了吧?”
“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孟既明没想过这问题,被他这么直接地问起来,想了想,道:“就……大学毕业吧,满意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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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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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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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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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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