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妈妈不会让我养的。”
他又问:“为什么?”
她的眉蹙得更加明显,喃喃地说:“淘气,会咬东西,会掉毛,我的每一条裙子上面都会有狗毛,还会影响我的学习。”
看,多么深刻的记忆,那么多年过去,她在睡梦中都还记得清晰,妈妈说过的那些话。
孟既景伸过手去揉在她的头顶,头发又细又软,乖顺地垂下来,遮住她大半张脸。
他一揉,她的脑袋就跟着动了动,从低垂变成仰起,枕靠在沙发背上。
眼睛忽然睁开,朝着他看过来,迷茫,不解。
好一会,坐直了问:“孟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在说梦话,竟然和他有问有答的。
早知道就不动她了,好不容易睡着。
她执拗地望着他,仍是副半睡半醒的状态,寂静的黑暗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显单纯。
他把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反问:“你在哪?”
纪敏之听出话音中隐隐的笑,又精神了些,四下望去再看到腿间呼呼大睡的小狗,彻底清醒。
那句“你家”含在嘴里,说不出口。
孟既景没想纠缠她的答案,换了个问题:“喜欢它么?”
“嗯。”
“想养么?”
点头,又摇头。
沉默过后,听见他又说:“取个名字。”
纪敏之完全听不懂了,她养不了,他应该看出来了,还是要她取个名字。
所谓诱惑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明知不可为,却怎么也抵挡不住想要的念头,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把欲望一降再降,取个名字都能令她感受到快乐。
“快,不然我就改主意了。”
她脱口而出:“小黑。”
他笑出声来,笑声低沉,手掌自她身后落到了小黑身上,从头摸到尾。
转眼间,小黑到了他交叠的大腿上,动了动调整个姿势继续睡。
“从现在开始,小黑就是你的狗了,我来帮你养。”
孟既景这样说时,食指反复地摸着狗脑袋,一下又一下,见她懵懂,在身旁拍了拍,“过来。”
纪敏之眼睫眨了眨,朝他那边挪了一点。琇書網
隔着段标准的社交距离,半米开外。
孟既景问:“这是谁的狗?”
纪敏之犹豫着说:“我……的?”
“肯定一点。”
“我的。”
他似满意,点头又问:“我帮你养可以么?”
“可以。”
“那我把它养在哪?”
她摇头,“我不知道……”
她想说带去上京,又担心太麻烦他,也许他是准备把小黑养在安城的。
结果听见他说:“我把它带去上京好不好?”
纪敏之点头都显得比刚才用力了,“好。”
“养在我家里行么?”
“行。”
“你可以到我家来看它。”
“好。”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养它呢?”
她答不出,只能看清他唇角的笑,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孟既景忽然叫她名字,“敏之,过来。”
她又挪过去一些。
有点近了,能看到小黑的肚子一鼓一鼓的,舒服地睡在他腿上。
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小黑的,他的,还有她自己的。
她的手攥成拳,被他拉过去放在小黑身上。
她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孟老师——”
他打断她的话,说道:“敏之,回去之后,我就不教你了。”
纪敏之倏地抬起头,“为什么?”
他教得那么好,她也在努力地学,为什么突然就不教她了?他从上京回安城之前还告诉过她,等他周三回去之后继续上课,她的计划也是周三回上京。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声音都大了些,问道:“是不是我和汤媛过来玩给您添麻烦了?我妈妈说了什么?您不用理她,她就是这样,我的同学、朋友她都要干涉,让我和这个玩,不让我和那个玩,每个人她都要管,所以我到现在就只有汤媛一个朋友。”
少见的生气了,眼睛睁得圆圆的,脸颊都鼓了起来。
“不是。”他解释:“是我教不了你了。”
原本还在生气的人瞬间泄了气,“是不是……因为我太笨,太难教了。”
孟既景笑,“你不笨,也不难教。”
“那是不是给的钱太少?”
他笑得更明显了,“不是,我不缺钱。”
是呀,他不缺钱。
纪敏之这次来到安城才知道,孟家有钱,非常有钱。在上京时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老师,来了才知道他不是,甚至连大学都没毕业,是京大的学生。
那为什么不教她了?
孟既景揉了揉她的脑袋,弯下脖颈朝她凑近了些。
“敏之,我喜欢你,所以不能再教——”
她急忙截住他未说尽的话,“我也喜欢——”
话说一半就被堵在了嘴里。
整个人傻住。
孟既景只是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便分开,望进她茫然无措的眼睛说:“是这种喜欢,你对我也是么?”
纪敏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他,脑子里一团乱,嘴张了又张说不出话来。
他的脸近在眼前,鼻尖几乎贴上她的,不光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还能真切地感受到,热乎乎吹拂在她面上。
刚才那一下,是……接吻么?
她的心砰砰跳,他离得这么近,是不是能听见?
他的气息更近了些,鼻尖轻轻蹭上,问她:“敏之,喜欢我么?”
嘴唇若有似无碰着她的,特别软。
她未答,他又问:“你们班有没有同学在谈恋爱的?”
“有。”
“他们会做什么?一起学习?会不会接吻?”
“嗯。”
她偶尔见过,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特别快特别轻地碰上一下,生怕被人看见。
他也嗯了一声,在她唇角吻了吻,甜丝丝的,水蜜桃的味道,还带着点奶香。
“我们也谈恋爱吧,我还像以前那样陪着你学习,继续教你,帮你养小黑,好不好?”
“孟老师……”
“听老师的话,说好。”
纪敏之眨了眨眼,闭上,不再迎视着他。
脑袋后面的手轻轻地揉,一下又一下地一直揉到脖子后面,揉得她晕乎乎的,昏昏欲睡。
催促的声音如同催眠:“敏之,说好。”
“好。”
他便夸了声乖,撑住扬起的脑袋吻在她唇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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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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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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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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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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