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纪母远程发了话,准许她每天午休一个小时。
纪敏之从小身体就弱,心跳又比常人快上许多,遇上这种桑拿天简直难熬。能在午后休息一会,哪怕只有一个小时都像得了什么特赦,到了点合上书就走,仿佛多呆一秒都能直接趴到桌子上。
这天,孟既景叫住了她,“从明天开始,到下周三,你自学,我会把安排写下来,你每天照着做就行。”
纪敏之一只脚都从书房迈出去了又收回来,心里默默数着到下周三是六天的时间,抬眼问:“您是要出远门么?”
孟既景眼看着她的眼神从困顿变得清醒,隐隐带了丝不掩饰的欣喜,结果张嘴是这么一句。话也不对,在纪家他是客,在上京更是,怎么搞得好像他出了这道门或是离了上京|城,反而像是离家。
站在门口的人又问:“去哪儿?”
原来是好奇。
孟既景:“回家一趟。”
“安城?”
“嗯。”
“安城热不热?”
“热。”孟既景知道她要问什么,又补了句:“和上京的天气差不多。”
纪敏之就哦了一声,略显失望。
孟既景看表,眼看着秒针绕了一圈,提醒:“还能睡50分钟。”
纪敏之转身就跑走了,楼梯踩得咚咚响。
孟既景收了书,下楼去抽烟。
砰,一声闷响。
往下面去的人回身向上,在转角处看到了趴在楼梯上的人。
就那么趴着,一动不动。
垂眼,叫名字,纪敏之哼了声:“疼。”
无奈过去,先把翻起来的裙摆拉好,才低下身问:“试试看能不能动。”
趴着的人动了下腿,说能,紧接着又一声,还是疼。
孟既景把人托起来,放在楼梯上坐好。
脸护得挺好,一点事没有,手肘擦破了皮,膝盖也磕破了一小块。
刚好佣人咚咚地跑上楼来,看到流了血连忙又去楼下拿药箱。
清洁好再上了药,午觉时间也就快过去了。纪敏之干脆回到书房,结果发现孟既景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阖着眼。
轻悄悄地关门,只余一道缝隙时,那双眼睁开了,刚好对上。
“进来吧。”
纪敏之吐了下舌头,透过门缝小声地说:“还有十分钟,您可以再睡一会。”
男人仍是靠在沙发里,抬腕瞅了眼表盘上的时间,又捏了下眉心,站起来说道:“进来吧。”
猫着身子的女孩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扬起头,也跟着站直了,吸了口长气走到书桌后面坐下。
午后的学习便是在挣扎和自我挣扎中进行的,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我不困,我不疼,我可以。
最后,只剩一句:我不行了。
忽然,多了道声音,不属于她自己的。
是道男声,像是从她的天灵盖里钻进去的。
“你行。”
纪敏之快要埋到纸页上的脸猛地抬起,愣住。
他是会读心术么?
孟既景仍是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里,架着腿都是副规矩的样子,就那么无声地看着她,满眼都是相信,还有鼓励。
她就觉得自己行了,满脑子都是孟老师说我行,我肯定行。
就像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不行,学得那么吃力,可是能记住的永远那么一丁点。事实证明了她行,半个多月的时间她确实进步了。
那些她听得云里雾里的内容,他讲得比老师清楚,也有意思,她就能听懂,哪怕有些还没明白,也根本用不着她问,他比她更清楚,会换个方法再讲一遍,总有一种方法是她能理解的。
纪敏之觉得,孟既景在学校里肯定特别受欢迎,这么有耐心又会鼓励学生的老师,多好啊。
脑袋懵懵的她就问了:“孟老师,您在哪个学校呀?”
懵的人换成了孟既景,转瞬了然,勾着唇角说道:“京大。”
“啊?这么厉害,也对,您这么棒在京大就对了。”
“你也可以。”
纪敏之又啊了一下,比刚才那声更惊讶,摇着头说:“我不行,我连考进去都不可能。我爷爷,我爸爸,我妈妈,我姑姑,还有我表哥,他们都是京大的,我应该是家里唯一的例外。”
孟既景的指节叩在桌面上,声不大,节奏也慢,但是一声又一声,过了会说:“谁家的祖坟上也不能一直冒青烟,偶尔得歇歇脚喘口气,你说呢?”
纪敏之的脸都快垮了,就算认知到自己的水平,也不想当那个唯一的例外。
孟既景没再劝她,快五点了,飞机是八点起飞,便对她说:“这几天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说,给你放几天假。”
很容易就转移了注意力,特别开心,整个人都行了。
……
孟既景回到家的第三天,接到了纪敏之的电话,背景音混乱嘈杂,车声,人声,还有广播声,就是没听见该有的声音。
沉默地等了一会,猜测是误拨准备挂断,听见了纪敏之的声音。
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孟老师,对不起,是我,纪敏之。”
“有事?”
“我在机场,您方便过来一下么?”
“安城?”
“对。”
丁媛过生日,难得摆宴款待朋友,孟既景正在酒店帮忙,环境也有一点乱,拿着电话想要出去说,被丁媛叫住:“既景?”
电话那边听见了,连忙说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没关系的,我可以解决。”
“在机场里面别动,找个地方坐下,我一会就到。”
纪敏之的手指头都要按上挂断键了,听见这么一句,提着的心倏地就放下了,轻快地回:“好,谢谢您,孟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丁媛看着电话挂断,才嗔怪起来:“什么事这么忙,一个暑假都不见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要赶着出去,妈妈使唤不动你了?”
孟既景在她肩头揽了一下,带着安抚,“有点事,很快回来。”
“机场……这一来一回的,能有多快?女朋友?”
孟既景正要解释不是,丁媛笑起来,“那我就忍了,还特意赶着我生日的时候带回家,快去吧,妈妈等着。”
“想多了,真不是。”
说完,人就走了。
丁媛看着离去的背影直摇头,“不是还跑这么快,多大人了,还能丢了?”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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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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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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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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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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