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想,石玉没有这个打算。
来电响到无声,梁善找了个房间,没有刻意把门关严,把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里的男声很平和,就两个字:“在哪?”
梁善努力装得平静,回:“刚才在楼下扭了脚,就先回家了,你说过给我放一天假的。”
她在心里计划好了,挂了电话就回之前住的地方,收拾好衣物今天就搬过来。
那房子不知道是孟既明自己的,还是他找来给她住的,不能再住。
电话里沉默,只听见呼吸声,梁善听着,等着,等来了一声特别轻的笑。
“梁善,我在你家。”
顿了一瞬,又道:“脚扭了你就慢慢走,不用急着回来,我等你。”
孟既明挂了电话。
没有急恼,比她以为的好说话,也比她平静。
梁善的手心出了汗,擦了又擦才发现心脏砰砰跳,说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情绪。想要立刻回去,又想着让他等好了,她今天不回去了。
从房间里出来才发现石玉已经走了,给她留了张字条镇在水晶烟缸的下面:纪女士要在安城小住几日,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呢?扮个女朋友而已,就像石玉扮演她的男朋友,是她应该做的。
梁善坐在他刚才坐过的单人沙发,看着窗外的正午阳光,大日头当空,特别暖和,就是有点刺眼。
和上京完全不一样,连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烟和打火机都在,梁善点燃一支,捧着烟缸放在腿上,整个人窝进沙发里面。
烟没抽几口,手指尖夹着搭在烟缸的边缘,闭着眼睛晒太阳。
烟草连着卷纸缓慢地烧,一点点燃成灰,特别轻地掉落。
梁善仿佛听见那声音,刚刚好卡在两声心跳中间。
两强,一弱。就像时钟在走,出奇的安静。
要是能这样坐上一天,多好。
孟既明没有再找过她。
梁善想,他应该走了吧。以他的耐性,如果不是走了,就会找她,不可能一直等在那里。
阳光越来越弱,落地窗隐约透进红色的光。
梁善眼看着太阳是怎么从最高处落下去的。
除了眼睛不舒服,就是腰酸背疼。
天一黑,心就不那么定了。
她试着打开外卖软件,随便点了份快餐到之前的地址,留的是自己的手机号。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显示送达了。Χiυmъ.cοΜ
原来,他还在。
不一会,就收到了信息,是一张照片,拍的就是她点的那份快餐,汉堡和薯条,还有一杯可乐。
全是他不爱吃的。
当年,他和杨意去吃过。
杨意当时买了一大盘子,梁善小气,只点了最普通的经济套餐。反正他也不会吃,买了也是浪费。
手机一响,信息又至。
孟既明:【网上说,点外卖查男人的岗,原来是真的。我还在,你满意了么?】
梁善也不觉得好笑。
理他干嘛?让他等好了。
她不回去,绝不。
梁善看了眼时间,六点,决定下楼去买身衣服再吃点东西。明天去公司上班,不能还穿着这一身。
换季的新款冬装多是深暗的大地色系,就像梁善平时的穿衣风格,可是现在看着没那么顺眼。
丁媛说得对,趁着年轻是要打扮一下自己的,装成熟给谁看,还怕以后不会老么。
唐芯,杨意,哪个不是一身的鲜亮。
时尚又职业,还特别年轻有活力,漂亮得晃人眼,为什么她就要把自己弄得暮气沉沉?
闸一旦打开,就像涌出去的水,收不住,止不息。
梁善原本是想买一身应付明天上班,结果配齐了三身的穿戴,高跟鞋就买了三双。
时间还早,也没有什么吃饭的欲望,便去做了个头发。
及腰的长发修剪到了蝴蝶骨的位置,发尾烫了轻灵的大弯,又在发型师的建议下染了个据说适合这款发型的浅栗色。
梁善的头发特别黑,又细又软,一直都是典型的黑长直。乍然变了种发色和发型,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是好看的,就是不习惯,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洗头发的男孩子特别会聊天,不停地夸赞着姐姐的新发型真好看,姐姐的皮肤也好,要是化上妆肯定更出效果。
原来如此。
梁善的化妆品一部分在上京,一部分在原先的房子里……
于是又买了一套崭新的化妆品,还有护肤品。
花钱是有快感的,不去想花了多少。
什么都不想。
沉浸在花钱的快乐里。
回到家才觉得累,大小袋子沉得要命,想想也对,都是真金白银呀,怎么可能不沉。几乎是提着最后一口气,从电梯里迈出来的。
灯光下,一道人影,立在正对电梯的窗前,身后是轮圆月亮,特别圆,特别亮。
袋子差点从手里掉出去,梁善紧攥着,抬起下巴,像是在问那晃人眼的大圆月亮:“怎么不等了?”
孟既明没动,手里的香烟还有大半支,飘着缕青烟,朝着她脚上的高跟鞋一指。
“挺好看。”
声音特别轻,就像中午的那通电话,他的那一声笑。
梁善说谢谢,有点敷衍。
孟既明朝前迈了一步,又说:“疼么?”
梁善这才想起来,她编的谎,坚持扬着张小脸嘴硬:“好多了。”
“嗯。”他又迈了一步,踩在扔掉的烟头上面,手臂一抬就握住了她的胳膊,拎着她往大门走。
密码是孟既明输入的,不对,不是他常用的那一组。
梁善也没有要开门让他进去的意思,把手提袋全部堆放在一边,悄悄在背后搓了搓手。
“开门。”
这一声就带了些语气,是梁善熟悉的那种,不高兴,不耐烦。
她没有反应,他就握着她的手指头往指纹槽放。
没用。
梁善解释:“这不是我的房子。”
又说:“你进去不合适。”
“怎么?新欢的房子,旧爱与狗不得入内?”
要不是氛围不对她就笑了,还真不好说他是狗。
孟既明也没想和她开玩笑,直接把人摁在门上。
“梁善,躲着我没有用。在上京找你,可能要费点工夫,但是在安城,太容易了。”
梁善知道,只是不想去面对,晚一时,是一时,如此而已。
其实,她更像是狗,狗急要跳墙。
男人的手上用了力,说:“打开门,进去说,别逼我在这,摄像头下面,不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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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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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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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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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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