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结婚后没有和顾惠共同生活的经历,彼此都别扭,略感尴尬。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确实还有很多工作要忙,那天晚上的会议都没开完人就跑了,也很不合适。
他想过要不要请大哥帮忙,作罢。
孟既景也问过他,要不要放个假,他拒绝了。
梁善的身体状况确实还不错,不是离不开人的那种,哪怕他真的很想全程陪伴,梁善也多少有些舍不得他走,但是现实的情况就是他们俩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有自己的责任要承担,不是撒娇耍赖任性的年纪,不该由别人来为他们俩的行为和需求买单。
他一走,梁善更有些不得劲,单独面对顾惠,她是有些怵的,尤其是听说她怀孕了,大老远从安城飞过来,招呼都没提前打一个。
自小严苛的母亲,乖巧听话的孩子,惯有的交往模式。
说不上相顾无言,却也没有那么多的话可说。
母女俩最亲密的时候,大概就是那年的大年三十夜里,睡在一张床上。
梁善现在还记得那天,不知道她妈是不是也还记得。
那天之后,没有变得更加亲密,就和以前差不多,只是不大管她了而已。
梁善一个人时会想,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性格已经没什么改变的可能了,她妈也不可能再有变化,可是为什么孟既明就可以呢?
现在的孟既明对着顾惠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顾惠对孟既明也是,虽然说不上多么的和煦如春风,却是明显自然亲近多了。
她觉得可能因为孟既明是别人家的孩子吧,女婿毕竟不是儿子。
就像在顾惠眼里,敏之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所以说起话来明显温柔和气,又或许因为敏之是大哥的妻子。
梁善想起去年开春时,大家一起出来玩的日子,敏之和她妈妈像是姐妹,又像朋友,偶尔走在一起还会手拉着手,给彼此挑选漂亮的衣服鞋子。
她说不出来是向往还是什么,毕竟她见过的大部分母女都不是那样的,她和顾惠这样的才是最寻常见到的吧。
回到团队里也就没时间想这些了,虽然工作量轻了不少,但是身体也更加需要休息,一天下来没有力气去想更多。
巴黎仍是有雨,一个月总要下个十天半月,偶尔夹着雪。
梁善走出酒店大门时,一眼便看见站在路边的顾惠,撑着伞立在雨中。
只是道背影,阴暗的夜色下不容错辨。
在她心里,妈妈有着二十年如一日的背影,没胖一分,也没见瘦,五十出头的年纪从身后是看不出来的,身材管理得特别好,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
梁善脚步稍顿,路边的人回过身来,她不知道伞下的妈妈有没有笑,阴影遮得看不清,梁善是笑了一瞬的。
不知道是孟既明和她妈说的,还是她妈自己过来的,同样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出现了,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走过去,立在面前。
顾惠问她冷不冷,她摇头,说不冷,却下意识裹紧了大衣。
顾惠摸了摸她的手,不算很凉,然后就那样顺着路往前走。
梁善走过来时想问怎么回去,此时低头看去,妈妈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就像小时候,很小的时候了,她没什么印象,最深的印象是在梦里看见的,那段时间总会做梦,梦见小时候,每一次妈妈出现时都会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她也会主动地把手伸过去。
雨不算大,两个人走在伞下也可以。
毕竟是母女俩,牵着手,挨着肩膀和胳膊。
梁善忽然问了句:“妈妈,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话出口,声小,自己却先愣住。
每次都听见敏之叫妈妈,不管是对俞月还是对丁媛,都是妈妈,像个小女孩自然不做作。梁善是叫不出口的,即使对着顾惠也只有那年的大年夜里叫过一回,自然而然,仍是有些羞赧。ωωω.χΙυΜЬ.Cǒm
这次倒没有多害羞,只是觉得自己问的不好,却收不回。
幸好,雨声可能更大一些,没有听见吧。
顾惠这才朝着她略偏过头,“丁媛和孟既明都喜欢女孩子,他大哥也是,八成是因为他们家几十年没生出过女孩子了,一水的儿子命。”
梁善怔住,她妈竟然在和她开玩笑,却没有接她刚才的话。
她还发现一个小秘密,她妈在人前会叫既明,显得亲切又合适,人后一贯的孟既明,但是再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是和当年不一样的,这两天的相处显得尤为明显。
话题好像就这么终结了,顾惠却又说起话来:“妈妈喜欢女孩子,但是妈妈希望你生个男孩子,男孩子省心。”
没说为什么喜欢女孩子,也没说为什么男孩子省心,梁善却觉得雨丝飘进了眼睛里,一点都不冷,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轻轻应了声好,顾惠笑起来,握了握她的手仍是往前迈着步子,走得更慢了些。
走得慢,说得也慢:“别想那么多,什么男孩女孩,健康就好。”
梁善仍是应好,忽然抬头,问:“妈妈,你想喝酒么?我请你去喝一杯,前面路口有家很不错的酒馆。”
顾惠看向前面的路,又看回到她脸上,回:“明天吧,今天太晚了,妈妈累了,回去睡了。”
两个人仍是走到了前面的路口,隔着窗看里面的景象,温暖的灯光,三两张小酒桌,喝着酒的人们聊着天。
梁善想说她不累,是可以进去坐一会的,想想作罢。
明天吧,明天她早一点出来,请妈妈去喝上一杯,还可以带上一块她亲手做的小蛋糕,和妈妈一起吃。
她来巴黎学习了一年多的时间,偶尔回去安城,顾惠也过来看望过她一两次,还真没有尝过她的手艺呢。
梁善还记得,顾惠的手艺很好,早些年还会做些吃的给她。
现如今,能尝到她妈手艺的只有怀宽了,总会说顾奶奶做得最好吃了。
可能就像大哥说的,隔辈亲。
梁善看了眼自己平平的小肚子,临上车前对顾惠说:“妈妈,我也想吃脆鳝。”
顾惠坐进车里关好门,直到车子缓缓行驶在雨中,才轻声地说:“孟既明真没说错,是怀了只小猫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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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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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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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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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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