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摇着头想要甩掉眼泪,连忙又用点头来作为回应。
原来他是会说话的。
在办公室或会议室里,他总是会对那些年长的高层们说:“听懂了么?”
有时还会特别凶,带着毫不克制的烦躁与愤怒。
可是现在,他问她的是:我说清楚了么?
完全不一样的表达方式。
不是怕你听不懂,而是怕他表达得不够清楚。
他说得很清楚。
她听懂了。
他要和她结婚,因为她是他最爱的女人,非她不可。Χiυmъ.cοΜ
梁善懂了。
她还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大哥不在安城举办婚礼和他一定要在安城举办婚礼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表达的是同一件事,只是表达的方式截然相反。
这一刻,梁善忽然觉得,再没有任何可能会有的委屈或难堪,关于她要和他结婚这件事。
“孟既明,谢谢你。”
她这样一说,他却板起脸来。
“什么话?合着我跟你说这些,就为了图你一声谢。”
梁善现在一点都不怕他,缩着脖子就笑起来,换了一句对他说:“孟既明,我喜欢你。”
仍是不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
“我说。”攥住衣襟把脸扬得更高,吻住他未尽的话,几近无声地说:“我爱你,很爱。”
夜那么静,什么声音都被衬得分外清晰,哪怕混杂于树摇虫鸣间,只要闭上眼睛用心感受。
她说的,他听见了。
孟既明觉着,暗自等待她长大的那些年,和她不明不白较劲的这些年,什么都值得。
……
回国时直飞上京。
怀宽很期待又一场婚礼,尤其听说自己要做花童时即使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依然很开心。
小孩子就是这么矛盾,心里念着的还有另外一件事,趁没人注意时悄悄地去和孟既明说:“二叔,其实我想和你还有二婶回安城。”
说的时候表现得渴盼十足,泫然欲泣,就好像被逼无奈才去的上京。
“为什么?”孟既明逗他,明知故问。
小孩子不藏心事,即使装模作样,也是要透露些信息给你品的。
怀宽爬到他的腿上坐好,手指蜷成个小爪子般往他胳膊上挠,委委屈屈地说:“说好了要去你家住几天的,二叔,猫咪。”
孟既明猜中了,挠他的小下巴,立刻伸平活像只懒洋洋的猫,睁圆了大眼睛望着他。
特别乖,有点憨,还带着明显的连藏都懒得藏起来的刻意的讨好。
就像一只狡猾又漂亮,讨人喜爱的小动物。
嘴都没张一下,就把意思清楚明白地展示给你看:看,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对我好一点,还不快来满足我!
简直自信到嚣张。
但是在他这里百试百灵。
有那么一刹那孟既明有些恍惚,梁善小时候也会这样,后来就见不着了,再出现就是他们俩关系最差也最亲密的那两年。
在他特别不高兴的时候,她就会摆出这样的姿态,说他爱听的话,想要哄他开心,满足她的目的。
真不开心的时候,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哄好的。
他的孜孜,还是个傻瓜。
他只是想帮她满足她的目的而已,这样她才会开心起来,他自然也就开心了。
最近她在他的面前,这样的表现频率高了不少,时不时就能看见。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目的了,单纯哄他开心,所以她说什么他都是开心的。
如果他们俩有个孩子,是不是也会像怀宽这样?
怀宽扬着小脑袋看他,没去打扰,实在是等得有些心急,才轻轻地靠回到身上,小声地唤:“二叔。”
孟既明回神,刚好梁善探过身来和他怀里的小人儿说话:“等从上京回来,就去住上几天,这样可以么?”
怀宽立刻又变得开心起来,拍了拍手表示同意,还说了句“一言为定”。
座椅宽大,即使她已经极力倾身过来,仍是隔着段距离。
能够看清她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柔软,说话的声音也是,比和攴攴说话的时候还要放得更轻。
可能是因为在和孩子说话吧。
梁善不是很愿意和不太熟悉的人交流,与小孩子沟通更是没有经验,总带着些小心翼翼。
可是看在孟既明眼里,她这副模样就好像是一个年轻的新手妈妈,在和她的孩子说着什么,平等,又温柔,有商有量。
孟既明开始计算起日子,还有多久才适合怀孕,如果想要怀孕他们俩应该准备些什么。
才刚把日子算清楚又劝自己算了,他还有别的计划,而且他们俩还年轻,不用那么着急要个孩子。
尤其是梁善,按部就班了二十四年,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听她妈的话,只有上大学是她自己选的,可是她真的喜欢么?不是,只是为了将来求职的时候有个更好看的文凭。
然后就进了孟氏,哪怕在别人看来属于一步登天地进入了总裁办,依然不是她真正喜欢的想要的工作和生活。
她不应该为了生活而去工作,不应该把日子过得那么无趣。
从小到大,她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过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现在她可以了,就像大哥对宗英说的那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梁善同样需要。
要不然这一辈子,真的太苦了。
如果和他结婚,她都不能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想要的生活,那肯定是他的问题,那她真是白爱他了,他不配。
孟既明特别想要和她说,他计划好的一切,想要看到她的反应,和她的快乐。
每每,他都要把自己劝住,忍住,千万别说,给她一个惊喜。
就像那年过生日,上京那一场提早降落的雪,于她都是惊喜,能欢喜得像个小孩子。
他喜欢看见她惊喜时的样子,特别真实的快乐。
他现在最期待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和她的婚礼,也最怕,怕他做得不够好,怕不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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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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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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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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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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