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不知别人作何感想,看着两人走在前面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大三那年初夏,校园偶遇,纪敏之已经嫁给了袁克的,生下了袁怀宽。
那时的梁善还不知道,怀宽就是大哥的儿子,是她曾经无比期盼过的那一个小宝宝。
她曾经一连几日变着花样地熬汤给敏之送去医院,看着她装作快乐地喝下去。
其实她知道敏之不快乐,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她这个朋友才强颜欢笑。
她是敏之的朋友,为什么不相信她呢?
怎么会错以为她放弃了大哥的孩子,转身嫁给他人。
那次见面时她依然不知,她们俩也没有聊更多,最记得一句,敏之对她说:“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有很多,其实能够适合自己的人也很多,最后在一起的那个人未必是他。”
说得平静,淡然。
梁善当时以为那是敏之对于无望爱情释然后的感叹与唏嘘,却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孟先生,坚定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她不了解敏之和袁克的之间的故事,也不需要去了解,她只知道这场婚礼袁克的没有来参加,但是送了份贺礼在安城,建在汤山的山顶上,是一家送给怀宽的酒店。
怀宽说,他有两个爸爸。
他这样说时,纪敏之没有否认,孟既景也没有。
梁善看着满怀喜悦的小孩子,听着他的童言稚语。
“一个爸爸叫孟既景,是我亲生的爸爸。还有一个爸爸叫袁克的,他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
忽然眼热,画面与那年初夏的林荫道重叠。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枝叶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梁善仿佛看到,与敏之站在一起的那个人并不是她,而是纪敏之自己,那些话,该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数年过去,直至今日,纪敏之终于和大哥结婚了。梁善不再纠结她的这番话有无道理,也不再纠结为什么明明心里爱着一个人,又去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Χiυmъ.cοΜ
忽然庆幸,她爱的人是孟既明,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也是孟既明。
刚好,孟既明也爱她。
她和孟既明,自出生便相识,长于同一个屋檐下,不需要在茫茫人海间兜兜转转地寻觅彼此,天生就在一起。
多幸运。
青梅竹马是他。
情窦初开是他。
往后余生,都是他。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很多东西很重要,比如家世和出身,比如学历和能力,比如长相身材和性格,每一样都能束缚成一个个条框,把人们一层又一层地圈进去,比对合格与否。
在现实面前她不够优秀,也曾被这样或那样的人暗自圈进去进行过比较,但她从来没有因此而费过心神。
她以为是因为她的佣人身份,和摆脱不掉的孟既明。
苦恼过,困惑过,纠结矛盾过。
却原来,孟既明才是她一直攥在手心里不曾丢失过的全部。
他给她的,无论好的,坏的,都成为了她的底气,让她在最痛苦的时候敢和他哭和他叫,让她不管生气还是高兴满眼满心都是他,让她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
不知不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是上京最冷的冬天,还是安城最热的夏天,他始终站在她身旁。
那些年来,他做过的那些看似无聊幼稚的小把戏,让她气笑不得的小手段,现在的她全都懂了,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是他经年累月陪伴她长大的无奈,是他想要给予她的最好的等待。
他总是不得其法,却让她在明白过后感受到那颗最真诚最炽热的心。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呢?
从男孩,到男人,在她这二十四年漫长又短暂的生命中,孟既明于她,都是最好的。
梁善把手伸过去,指尖才刚碰到,他就握住了她的手,低下头来问她:“怎么了?”
她把脸贴在他肩膀,扬起头悄悄问在耳边:“孟既明,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娶我?”
他忽然就笑起来,在她笑弯的唇上啄了一下,也悄悄地说:“现在就想。昨天在想,今天在想,每天都在想。”
“那你倒是快一点呀。”她缩着脖子笑,又踮着脚往他唇上亲了下,更轻地说:“我也想。”
他更加笑起来,托住她的背,问:“为什么?”
“因为,你好。”
“有多好?”
刚才想过的那些她又说不出口,看了眼前面的人又去看后面,耳语着细数:“比大哥好,比我哥好,比宗助理好。”
孟既明眉头微蹙,反应过来她嘴里的我哥是谁。
是石玉。
才刚认下的哥。
嘴一撇,啧了声:“瞧你比这人。”
梁善笑得明显,明显是在故意逗他,手伸到背后搂住他的腰,说道:“那我换个说法,就好比……在我妈的心里,你肯定不是最好的。”
她故意拖着长音大喘气,果然看到他变了脸,啵的一声亲在脸上,换了副认真的模样对他说:
“因为在她的心里,最好的人是我爸爸,但是在我的心里,最好的人就是你。”
孟既明心里美呀,但也真心实意想要打她一顿,把她抱回到小院里去,把门一锁,直接丢进泳池里面,看她这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嘴巴还硬不硬。
奈何婚礼还未结束,还有宾客要应酬。
这不,送上门来一个。
石玉递给他一根烟,孟既明给彼此点上火。
石玉笑:“当了大舅哥,果然不一样,你们哥儿俩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既明哼笑,问他为什么要认梁善做妹妹,明知故问。
石玉仍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解释:“你们家和姓纪的是姻亲,关系和利益早就分不开,既然如此,何不让我妈也高兴高兴,感受下有女儿的快乐。”
孟既明啧了声:“你不是喜欢梁善么?”
石玉摆手,指了下不远处的怀宽,“孩子都比你看得明白,当年在西山的时候怀宽是怎么说的?姐姐像妈妈,孜孜在我眼里就和敏之一样。但凡我要是有一丁点把她当成个女人喜欢,你能抢得走么?”
孟既明骂了声,反问:“你凭什么不喜欢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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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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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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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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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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