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巧了。
她母亲的祖籍恰恰是潭州。
江宴行言之凿凿,这人认识自己。
难道认识的是庄如愿?
毕竟自己长得像她。
脑子里某根线倏然被什么扯动,连接成一条笔直的略带锋芒的刀线。
她若有所思看向尤大勇。
良久,尤大勇不安地搓手,轻声解释,“外地来星城的菜贩,今天是替人开车。”
宋栖棠没再多问,从包里取出支票本和笔,“一码归一码,你车子我砸的,人也是我伤的,该我负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眼见她坚持,尤大勇只能报出自己的医药费,而别人的车子,挡风玻璃也确实需要大修。
江宴行作为车主,淡声跟交警交涉完事故的处理结果便轻拍宋栖棠肩膀,“走吧。”
宋栖棠碰上他深邃眸色,心念一动,点了点头。
——
“你一会儿说他认识我,一会儿又要我走人,玩欲擒故纵?”
漫步踱出诊室,宋栖棠饶有趣味看向江宴行,“你笃定人家会偷偷出来跟我们?”
“不会。”江宴行抬下颌示意前方能映出影子的轿厢,“我们在外面堵他,免得节外生枝。”
这还差不多。
宋栖棠随他步入轿厢,提出自己刚才的质疑,“他是潭州人,说不定和我妈有渊源。”
江宴行眯眸,“从年纪推算,你的猜测大概成立。”
“我妈很小就带着我舅舅离开了潭州,后来在国外认识我爸,这么多年过去,除非那个叫尤大勇的事后见过我妈,否则怎么认出来?”m.xiumb.com
轿厢里除了他们,只有一个老人。
明净镜壁显出女人酿满愁色的面容,她无意识抿唇,暴露她内心的忐忑。
“等他离开医院,我们问清楚就是了。”江宴行环住她肩膀,沉默片刻,忽道:“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情形有点像绕迷宫?”
谜团太多,一个接一个串联。
又像浮水面的木瓢。
按下这一只,那一只紧跟着浮起。
一定有个出口,只是他们全找不到。
而且木瓢太多了。
宋栖棠咬唇不语,过几秒,声色淡漠,“我的预感告诉我,尤大勇的出现,不是好事。”
——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堪比占卜。
守株待兔近半小时,尤大勇终于一步三回头走出医院大门。
不晓得看什么,鬼鬼祟祟的,步伐显得格外迟滞。
车子里,江宴行坐后排,扭头瞥向宋栖棠。
从轿厢下楼直至此刻,她思绪不太集中,明显心不在焉。
他曲指敲击窗棱,“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反正非好则坏。”
“也对。”宋栖棠定定神,吩咐司机立刻开往尤大勇离去的方向。
尤大勇正准备喊滴滴,冷不丁看见一辆豪车停自己面前,不由得愣住。
后排的车窗已经落大半,露出女人似笑非笑的脸,夜色下,眉眼笼着薄透雾气。
“尤先生,你去哪儿?关于今天的车祸,我还有些事想找你谈谈,请借一步说话?”
尤大勇不假思索拒绝,“不用,我都听交警的安排!”
说着便想走。
却不料车子如影随形跟着他。
宋栖棠也不开口,就那么好整以暇坐着,眼神掠过危险的光。
尤大勇慌得不知所措,脚步越来越快,险些被水泥墩绊倒。
他又气又怕,忍无可忍回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道过歉了,也为自己的酒驾行为付出代价,刚才在交警面前不协调得挺好?何必不依不饶?”
宋栖棠兴味挑眉,“我说得清楚,有几处理赔的细节要仔细商量,你如果不愿意配合,我们再找交警也行的,再说我对你没做什么,你用不着惊弓之鸟一样。”
尤大勇哑然,转过身埋头走路。
后面那辆车锲而不舍尾随。
无论脚程或快或慢,车速始终不疾不徐。
好似笃信他逃不出他们的掌心。
怪异状态维持到医院门口,他终于抓狂地再次止步,“你们到底想干嘛?再这么下去,我……”
“报警,是吗?”宋栖棠泰然自若打断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风,“随你便。”
尤大勇深呼吸,粗沉着气息质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宋栖棠凉凉打量他,语气笃然,“你认识我。”
路灯的晕光聚到她眼中,像猫瞳散发着幽幽寒光。
尤大勇一滞,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会认识你?”
随后似突然想起什么,仔细盯着宋栖棠的脸,“你上过电视……”
不等他狡辩完,宋栖棠干脆单刀直入,“也许你认识的人叫庄如愿。”
——
尤大勇被迫坐进车厢。
医院附近就有家小茶室。
到了后,宋栖棠瞅着他大祸临头的模样,“你做过什么对不起庄如愿的事?”
尤大勇立马撇清关系,“她是宋显义老婆,那是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我哪敢得罪她?”
“既然知道庄如愿的身份,进去以后就好好配合我们。”江宴行面色冷漠,当先推门下车。
这一男一女全不是省油的灯,尤大勇只能暗自后悔不该酒驾开车,否则也撞不上他们。
进入茶室的包厢,宋栖棠没叫服务员,施施然落座,睨着无所适从的尤大勇,“说吧,你为什么认得我妈?”
尤大勇仍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们只是小时候邻居,并非你想的那么回事。”
“我想的是怎么一回事?”宋栖棠哂笑,眸光锋锐得像凝冰的刀刃,“你看到我的反应可比普通邻居大多了。”
江宴行斜倚门框,这让随时想逃跑的尤大勇毫无退路。
“是不是知道庄如愿什么事?”他慢条斯理转动袖扣,白色纱布衬得俊美脸庞多出几分肃杀,“把你知情的说出来,马上就能走。”
前有狼后有虎。
尤大勇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滚落,“我说!”
“庄如愿确实是我以前邻居,后来她搬走,我奶奶对她不错,她有了出息就寄信给我们,要我们有困难随时去信上的地址找她。”
尤奶奶施恩不望报,一直没去打扰庄如愿。
“但我奶奶有一年得了癌症,家里的钱实在凑不齐医药费,打电话显得没诚意,我就索性按地址出国找她。”
宋栖棠眉骨掠过阴翳,“然后呢?”
她有直觉,尤大勇肯定发现了什么秘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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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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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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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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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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