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因为周牧远,的确迁怒宋栖棠。
可在孩子的问题上,他不曾质疑。
自己的种,自己是知道的。
眼看护士进门,陆皓谦半真半假调侃,“行啊,人家英年早婚,到你这儿,直接晋级英年早父。”
气氛太沉重了,不刻意开点玩笑,很压抑。
失而复得固然值得庆幸,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江宴行也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嗯,我做爸爸了。”
难怪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亲切。
难怪他们饮食习惯类似,相处起来很温馨。
他一直认为,那不过是爱屋及乌。www.xiumb.com
实则是因为血缘强大的力量互相吸引。
“我真的做爸爸了。”他喃喃重复,眼睛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目睹男人淤青嘴角上扬的弧度,陆皓谦忽然有些心酸。
别人做爸爸,大多开开心心,江宴行做爸爸,却一波三折。
女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竟没一个人察觉。
宋栖棠更是可怜。
之前在监狱的泪水都白流了。
阮秀珠怎么忍心?!
“怪不得长相那么像七妹妹,还很亲你,原来她不是可馨女儿……”
说到宋可馨,陆皓谦的脸色黯淡一瞬。
以前喜欢过的姑娘香消玉殒,连一点血脉都没留下。
消极的心绪转瞬即逝,他强打精神安慰江宴行,“有什么打算?”
闻言,江宴行倏然沉默了。
当然是要相认的。
只是……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转头,宋栖棠出来了。
两个人目光交错,各自的眼神半是苍凉半是恍惚。
近二十年的纠葛本来难以剪断,如今有了女儿,更加理不清。
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生出千帆过尽的感触。
江宴行定定地瞅着面色寡淡的女人,又笑了。
笑容牵动唇角的伤口,微微疼痛刺激感官,他毫不在乎,大步走近宋栖棠。
“去酒店休息?”
虽然是征询,手已经主动拉起她的,尔后皱眉,“好冰。”
彼此都淋了雨,衣物顾不上换。
宋栖棠不晓得是冷或者心情跌宕的缘故,始终在发抖。
江宴行看一眼她未干的风衣,侧首朝陆皓谦说:“医院有空调,你是男人,不会冷。”
陆皓谦无语,瞅了瞅江宴行被大雨打湿的短发,认命地脱下自己西装丢过去,“自己就不能找阿群送衣服?”
“你提醒的对。”江宴行今晚的情绪大喜大悲,变得格外好说话,从善如流点头,“我忘了,一会儿叫他。”
陆皓谦默然,再度感到心酸。
宋栖棠嘴唇翕动,看脸颊带伤的男人细心替自己披西装,泛凉的胸口似乎寒意不那么重了。
她没采血,用的亦是发丝,然而脑中的眩晕无法消停。
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待着,冷静地想想将来怎么办。
最近的事情一件件全打得她措手不及,太乱了。
江宴行垂眸,手掌扣住她肩头,“先去休息,天亮了再说。”
宋栖棠犹豫片刻,低低出声,“那你呢?”
“我留这里等结果。”江宴行看向化验室,失笑,“其实也没办法休息好,巴不得马上天亮。”
哪怕笃定夭夭是自己骨肉,可仍旧想亲耳听到那结果。
或许,能稍微弥补心底一些恒久的遗憾。
——
庄儒品夫妻陪宋栖棠回酒店。
迈克迎上前,“大小姐,阿伟已经送码头,和何峥嵘关一起,阿华也处理好了。”
宋栖棠的脑子好像有四把扇片周而复始搅动,空不出一丝清明,可她还是问起阮秀珠。
“江先生的人看管着阮女士,阮女士一直没开口说话。”迈克观察宋栖棠晦暗不明的脸色,“您要去见她吗?”
宋栖棠的睫毛眨了眨,冷冷勾唇,“要见。”
“我这就过去吧,你目前的情况不太好,就算见面也只会爆发冲突。”庄儒品推了下镜框,“反正我是不可能再睡踏实了。”
“你见阮秀珠,我带棠棠回房间休息。”塞伊达握住宋栖棠胳膊,“让你舅舅找她,有些事情长辈更方便提,你们的隔阂太深,她未必肯坦白。”
宋栖棠深知自己如今的心态根本不可能面对阮秀珠,神色茫然地瞥庄儒品,“谢谢。”
“傻丫头,一家人何必见外。”庄儒品低声交代塞伊达,“如果睡不着,就多开导她。”
塞伊达此前觉得换子这样狗血的戏码只存在影视剧中,没想到创作的灵感的确源于生活。
阮秀珠不仅诈死,甚至连孩子都偷龙转凤将宋栖棠骗得这么惨。
他们真是低估了仇恨对人的影响力。
“我晓得。”塞伊达轻拍庄儒品手臂,觑两眼他阴沉的表情,压低嗓音,“别发脾气,毕竟是宋家的遗孀。”
庄儒品扯唇,无可无不可点头。
但凡阮秀珠真把自己看做宋家遗孀,也不至于做那么恶心的事。
——
外头的风雨逐渐变小。
拔地而起的大厦楼宇拢入迷滢视野,黑蓝交织的色彩衬得周边灯光格外闪耀。
阮秀珠静默地驻足落地窗前,身上披着件开衫,神态相当平静。
听见后头倏然传来开门声,她眸波轻漾,眼睛缓缓聚焦面前的玻璃。
光洁镜面除她自己,还倒影出中年男人挺拔的身躯。
看清对方面容的霎那,她心口一突,说不清诸多感受中有没有失望。
“棠棠没空见你,她有很多重要的事,得妥当休息。”
庄儒品淡声开口,盯着阮秀珠背影,语气夹杂着鲜明嘲讽,“好歹是故人重逢,你死里逃生不拿正眼看我?以前秀珠姐没这么高傲。”
“以前?”阮秀珠浅笑,转过身正色凝视他,“看来是找我叙旧,不单纯兴师问罪。”
“以前你们五兄弟的感情挺和睦,你排行最小,经常跟在你姐夫他们后头跑。”阮秀珠沉浸往日回忆,憔悴的面孔浮出虚无笑意,“我大哥特别器重你,连显仁对你也推心置腹。”
大概年纪大了,回溯旧事,不少记忆都出现断层。
阮秀珠发觉自己没什么好说的,索性直言不讳,“你是如愿的弟弟,聪明能干,假如宋氏还在,肯定有你一席之地,你用不着漂泊异国。”
“属于我,我要,不属于我,”庄儒品正视阮秀珠,“塞给我,我也不接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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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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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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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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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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