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不远,只是都没进市区而已。
当车子停稳,宋栖棠漫不经心往外看时,忽然愣住了。
“你带我来孤儿院做什么?”
眼前的建筑四层楼高,拱形大门写着孤儿院的英文名,两侧挂着社会好心人士送来的竖式牌匾,里面隐隐回荡孩子们玩乐的笑声。
宋氏破产以后,名下大部分孤儿院也不可避免出现资金周转困难的窘境,许多纷纷倒闭,可这家孤儿院明显还被人资助着。
她若有所悟看向江宴行,“是你买下来了?”
江宴行不置一词,气势沉稳内敛,平静脸色下看不透内心的汹涌。
“其实今天是一位故人的忌日,你既然陪我来了,一起去看看吧。”
语毕,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尔后系上西装扣子大步迈到副驾驶替她开门。
没给她半点拒绝的余地。
宋栖棠抿了抿唇,扶着车门落地。
她多年没来过这里,上次来,好像还是十年前。
年少的时候爱来孤儿院献爱心,大了就不再想着亲力亲为。
跟着江宴行一路踏入,目之所及皆是熟悉风景,瞬间勾起了宋栖棠的记忆。
视线不经意掠过滑梯左侧,看见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不觉有点恍惚。
江宴行顺着她目光定点望去,脸上浮起轻笑,“黑背是我故意算计你,风筝是你自己不会玩,我要不帮你捡,它就会被猫咬烂。”
那只风筝是宋栖棠在手工课上亲手做的,弄坏不少试验品,意义特别重要。
尽管画得五彩斑斓,对她而言,却是世上最漂亮的风筝。
江宴行索性停步,站在她身边睨着梧桐树,眉梢眼角流淌着绵长的笑意。
“当时那棵梧桐树大概三四米高,我看见你爬树的时候就想,这小家伙胆子真大,万一摔下来断个胳膊或者腿,那就好玩了。”wWW.ΧìǔΜЬ.CǒΜ
宋栖棠冷冷瞥一眼他,“心思这么阴暗,怪不得从小心怀鬼胎。”
“装的太好。”江宴行笑了笑,“我一直在等你摔下来,结果你爬到两米左右就真的体力不支摔下去,虽然哭了可还是盯着风筝发呆,我突然意识到你很喜欢它。”
宋栖棠不冷不热接腔,“帮宋大小姐得到她喜欢的东西,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江宴行一言不发。
候祖良跟关慧娴都曾再三告诫他,宋栖棠是宋显义的掌珠,接近宋栖棠再讨好她,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之后的计划便能事半功倍。
然而,比起他给她的印象,反而是她给他的印象更深刻。
以宋栖棠的身份,她根本不必管一个素未谋面的孤儿,更不必用那种渴望的眼神去期待自己能拥有那么丑的风筝。
“后来我们去训练营,你爸把你抛出来做奖励,你是没亲眼目睹那些男孩子多拼,他们完全不要命,能脱离贫困的生活太重要了。”
宋栖棠兴味挑眉,“那你呢?”
“我?”江宴行眯了眯眼,唇角噙着类似于得意的弧度,“我比他们更不要命。”
“所以我赢了,在你生日那天,一步步走到你面前。”他含笑凝视女人,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白嫩娇俏的脸蛋。
在真正被选中以前,他见过她三次。
最后一次,震撼最大。
他在滨城对隋安说,宋栖棠是连他都需要仰望的人。
可能有些感情天生如此,尚未动心就已被降服。
收回思绪,他牵起宋栖棠的手,“走吧。”
“我待会儿要去接夭夭。”宋栖棠淡声开口,“她参加测验。”
江宴行头也不回,“知道了,等等送你去。”
顿了顿,又别有深意调侃,“你们宋家的基因真奇怪。”
宋栖棠晓得他没好话,懒得搭理。
但江宴行不介意演独角戏,“美貌和财富全占了,念书还真不行,夭夭长得像你,读书的天分比你还差劲。”
宋栖棠愠怒,指甲划过他虎口,留下浅白印子,“夭夭哪儿不行了?”
“哦,你自己上次在大排档说的,夭夭小学就开始挂科。”男人的语调轻描淡写,“某个人还说,不会念书没关系,多花钱就行。”
“偷听人讲话,早晚生一脸麻子。”宋栖棠嗤笑,再没睬他。
——
宋栖棠没想到江宴行会带她来一间……
怎么说呢,是荒废比较久的教室,透过玻璃观望,还能依稀瞅见里头的乐器。
“这地方,我不记得自己来过。”
“准确地说,是那两年不准人上来。”江宴行盯着玻璃,寡淡的面色逐渐覆盖寒霜。
宋栖棠打量四周,这是孤儿院顶楼,教室则处于走廊尽头。
“什么意思?”她近前两步,赫然发现门上缠着坚硬的U型锁。
太奇怪了。
既然教室弃用,怎么不改别的?
“孤儿院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即便有宋氏资助,可这样的地方免不了欺善凌弱。”
江宴行修长的身躯懒散斜倚着墙壁,浓墨晕染的双眸冷光溢散。
“你那次说得很对,我经常在孤儿院受欺负,从六岁开始。”
“他们打我,骂我,会将好心人捐给我的生活物资占为己有,你爸资助了孤儿院,可从没真正找人管理,导致那些人阳奉阴违是常态。”
宋栖棠羽睫翕动,双手静静垂落身侧,胸口倏然堵得一丝风都透不进。
诚然,她能因为血缘偏袒宋显义,可那并不代表,她接受宋显义对江宴行一家的所作所为,理智与情感永远自相矛盾。
江宴行默然看她一眼,神情冷漠得不像诉说自己的事,唇角掀起浅弧,“大概八岁左右,我认识了一个身世同样凄惨的朋友,还遇到个很善良的义工。”
“义工教我弹琴,说法语,那个朋友教我跆拳道。”
“他们是我那段日子为数不多的快乐。”
宋栖棠被激起的好奇心越发厉害,江宴行貌似少年时代起便不喜交友,交好的也就陆皓谦。
至于叶凯风,二愣子罢了。
“后来呢?”
江宴行静了静,忽地从裤袋拿出烟盒。
宋栖棠冷不丁开口,“江先生,孤儿院禁烟。”
“这里现在由我资助。”江宴行慢条斯理磕出一根烟倒掌心,旁若无人点燃,声音穿透婆娑烟雾显得飘渺不定,“后来……义工死了。”
“你猜,她死哪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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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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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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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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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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