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道说错了?你妈虽说没多少文化,看人眼光还是有的。”
在旁人家里道是非终归没教养,谈母环顾周围,低声道:“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不正经,穿得花枝招展,说话也很开放。”
谈母是地道的农村人,骨子里很保守,对江连翘那样轻挑散漫的作风看不惯,“不晓得你表哥怎么会娶她,娶老婆就得安分。”
“这都结婚多少年了?连一儿半女都没生下,年纪越大越生不出。”
谈书亦觉得谈母所言刺耳至极,不由得加重语气,“妈,别说这么难听。”
谈母没察觉儿子的异样,声量又压低两度,凑近他悄悄说:“幸亏你们是亲戚,不然我真害怕她勾引你,传出去多难听?”
“以前没亲眼见她,这次见着,我真替你表哥捏把汗。”
本来就是老夫少妻,夫妻生活未必和谐,再娶上这么个妖艳祸水,太不叫人放心。
谈书亦忍无可忍,压抑着怒气扬声,“您够了!”
“表嫂很好,反而是表哥……”顿了顿,他左右看一眼,再对上谈母匪夷所思的表情,才霍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冲。
“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何必管那么多?”努力缓和生硬语调,他扶着谈母抬步,“看人不能看表面,表嫂没您说的那样不堪。”
“我在许家住两年多,表嫂对我非常周到,听说您会来,她还特意吩咐佣人用心布置客房……”
“书亦,”谈母定睛打量谈书亦,忽然握紧他胳膊,眼里闪动着急剧而凌乱的光,喃喃开口,“你不喜欢许小姐,难道是因为她?”
知子莫若母。
谈书亦的性子素来稳妥,很少发脾气,却因为江连翘三番两次顶撞她。
谈母刚才刻意不打断,一心留神谈书亦提起江连翘的神态。
结果越观察越令她心惊,几乎被吓得汗毛倒立!
她暗暗叫苦,真是天杀的狐狸精!
也不看书亦是她什么人!
“书亦,你怎么这么糊涂?”谈母恨铁不成钢,“你要害死自己吗?”
谈书亦一僵,面上掠过慌乱又很快恢复镇定。
此处光线幽暗,他自信那一瞬的失态能及时被掩盖。
体内冻结的血液逐渐流动,谈书亦按下无措,露出恰到好处的错愕,“您胡说什么?”
“表嫂是表哥的妻子,朋友妻尚且不可欺,况且是表嫂?”他居然真的笑起来,好似自己听见天方夜谭,“妈,您别疑神疑鬼。”
“表嫂是好人,我住这儿打扰这么久,她对我客气,看您误会她,我就解释几句,换成别人,我也会说公道话,怎么到您嘴里就成包藏祸心了?”琇書蛧
这席话,有理有据,打消了谈母部分疑虑。
谈书亦品格优良,小时候路边看见一只迷路的小鸡仔都要四处找主人,说他知恩图报维护江连翘也不过分。
“你说真的?”
谈书亦不动声色松口气,神色淡然,“我不骗您。”
“那就好,否则得吓死我。”
谈母多看了他两眼,依然半信半疑,可又害怕自己说得太啰嗦激得他逆反心起,只能语重心长感慨,“你爸走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不容易。”
“不求你日后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对得起我,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拍了拍谈书亦骤然冰凉的手,犹豫片刻,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下,“你以后也要以身作则给别人做榜样,不能带坏他们,知道吗?”
“你表哥对你有恩,以怨报德的事千万不能做。”
谈书亦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一层层撕下来,然后站到了太阳底下。
他想答应谈母,然而喉咙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一样,好半天难以启齿。
半晌,他从齿缝间挤出个轻不可闻的“嗯”。
谈母朝洗手间去,继续喋喋不休,“许小姐多好的条件,错过这村没那店了,你要惜福。”
谈书亦没接腔,正要回转,旁边洗手间的门忽然开了。
他骇然,连忙抬头,唯恐方才那番对话被人听见。
看清对方面容,他紧绷的身形微松,唇线却抿得越发平直。
“是我不想要你,而非你看不上我,”许嘉恩冷冷一瞥,“我会找机会向他们澄清。”
眼见她抬脚离开,谈书亦叫住她,“谢谢你没揭穿。”
许嘉恩笑了,侧身凝视谈书亦,“不用谢我,这只是对你们的惩罚而已。”
“你们往后就这么偷偷摸摸吧,过得比老鼠还不如,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结局。”
——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许嘉恩维持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走远,但胸口仍然闷得发疼,眼圈迅速蔓延热温。
心里很难过,难过到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消沉透了。
即便嘴上说得再洒脱,内心深处仍然充斥着浓浓怨气。
包里的手机突然频繁振动。
她掏出来看,是苏拓建的微信群在聊天,有那个活宝在,群里永远不必担心冷场。
苏拓吐槽自己遇到杀猪盘的美女。
宋栖棠发了哈哈大笑的表情。
许嘉恩失笑,指腹揿下串颜文字跟在她之后发送。
下一瞬,宋栖棠私聊她语音。
“后天周末,有空吗?”
许嘉恩躲到僻静角落,“有空,怎么了?”
过半分钟左右,宋栖棠又打来电话。
“夭夭周末想参观文化宫的芭蕾舞班,隋宁要上课,你如果有空,带一带她。”
许嘉恩一口答应,“没问题,我肯定帮你照顾好夭夭。”
“怎么?夭夭想学芭蕾舞?”
“夭夭学的民族舞,毕竟条件不错,练芭蕾舞很辛苦,脚趾甲差不多得掉光,她想学,我也不舍得。”宋栖棠哼笑,“她就是贪新鲜。”
“说不定看过就真感兴趣了,我那天早点去你家陪夭夭,一定寸步不离。”
许嘉恩郑重承诺,回忆上次夭夭被梁霄打太阳穴一事依旧心有余悸。
电话那端的宋栖棠默了默,忽道:“不,你要走开。”
“我让你带夭夭只是做样子,等到文化宫,找个合适的借口走人,不管夭夭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第一时间现身。”
许嘉恩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万一夭夭有危险怎么办?”
“我自有我的理由。”宋栖棠沉声,“夭夭也不会有危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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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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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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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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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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