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不断开合,嘈杂人声争先恐后混在风里融耳朵。
江宴行忽然听怀里的女人咯咯笑,笑声特别诡异,激得人后背渗出寒气裹着毛细血管。
“你又怎么了?”他单手握住她肩头,另一手依然禁锢她的腰背,把人稍微拉开些距离。
宋栖棠笑得不能自已,搭着他胳膊避开他触碰,仰起脸,脸庞染着泪痕,眼睛格外冷亮。
“只是动过遗物?”她盯着他,哪怕状态看着近乎癫狂,思维始终清明。
江宴行定定地望她,“我替你爸做事那几年,他留过不少把柄,虽然今时今日很难对我造成威胁,但我不习惯将来被掣肘,所以提前换掉了。”
“至于那封信,舐犊之情溢于言表,我没理由换也不需要换。”
话说到这份儿上,一切很明了。
当初滨城屡次逼她交证据,只不过是借题发挥。
而她那时胸有成竹自以为能要挟他就范,无非痴人说梦。
这人果然是巨细无遗,运筹帷幄。
假如当年庄儒品没出现,或许自己真要仰仗他做一辈子金丝雀。
宋栖棠静了静心神,挣开江宴行往前走。
走廊的光线或明或暗,像成千上百的蜉蝣挤进视野,胀得脑子发昏。
后头脚步声稳重,她充耳不闻,没走几步又临时改变主意,清凌凌审视他,“你和詹晓冬什么关系?詹晗刚才挺有恃无恐。”
江宴行低眸,灯影洒落睫毛,眼底阴翳浅薄,“没什么关系,偶尔闹闹绯闻罢了。”
“我从不需要她,”顿了片刻,他偏转目光,意味深长补充,“可她现在很需要我,至少外人眼中,她有值得叫人忌惮的地方。”
宋栖棠看他两眼,冷冷嗤笑一声,重新转过身。
江宴行余光瞥了瞥先前对峙的包厢,不快不慢伴在她身畔,“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知道阮秀珠没事,下一步该引她现身。”
阮秀珠的身后还有人,显而易见,对方相当了解宋家包括宋栖棠。
“她如今的软肋只剩夭夭。”宋栖棠调整好心绪,脸上又恢复了从容淡定的表情。
阮秀珠狠心把夭夭丢给她照顾,无非是笃定她愧对宋可馨。
毕竟夭夭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身旁男人步伐一滞。
“你要利用夭夭?”
语气平淡,可她还是听出他的不认同。
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只叫他叔叔就真把自己代入角色了。
不晓得他较真什么劲。
宋栖棠冷声,“夭夭在我心里,等于Rhian。”
“好歹我养她三年,难道会像你一样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她斜睨,勾唇反讽,“良心可能不值几个钱,但我自认还算有底线,也不希望我养大的人记恨我,将来反咬一口。”
“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大小姐光明磊落,让我自惭形秽。”
眼见前方走来一行住客,他倏然眯眸,压低音量,“你要引她露面,有个人倒是能派上用场。”m.xiumb.com
宋栖棠哂然一笑,“梁家那小子,随便找人哄哄他就上钩了。”
梁霄敌视夭夭,又因为那本书被一群人教训,恐怕留下不小的阴影。
“要不怎么说我们有默契?”江宴行唇尾弧度深深,“对跟自己有过节又无关的人,大小姐还真能下得去手,够狠。”
“女人不狠,今后十有八九得‘被人狠’。”
宋栖棠眼角扫过江宴行,似笑非笑,稳步越过他,头也不回拐过走廊。
馥郁的香风拂面,他一时心动,迈开大步,探手扣住她细腕趋近自己,轻慢呢喃,“毒有毒的妙处,只有我一个人懂,够带劲。”
——
大概是因为匿名信来源找到的缘故,宋栖棠是夜做了梦。
梦境支离破碎,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一闪而逝,扰得她思绪不断打转。
最后又梦到见秦晚的那次情形。
依然是那间公寓,很冷,四面非常安静,甚至连马路上的杂音都听不见。
国内外的居住环境不太一样,可公寓还是偶尔有车辆出入。
蹊跷的是,她进门后就再没听过任何引擎声。
当时还在想,江宴行真是善待她们,选这么一处清净的地方。
念头浮现脑海,睡梦中的宋栖棠忽而整个身子颤抖一下。
紧跟着,她满头大汗坐起。
意识尚未回笼,可梦中那种被人拖行更甚是扼喉的感觉仍旧清晰存在。
霓虹透过合拢的窗帘投射室内,壁钟嘀嗒嘀嗒跑圈,一阵风吹来,卷起的纱帘影影绰绰,像幽灵的形廓倒映地板。
宋栖棠大口喘息,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面上闪过惊魂未定的恍惚。
说不清为什么,总预感那些奇怪的梦非同寻常。
坐了一会儿,她再躺下去也睡不着,索性打电话给迈克。
嘟音断续响片刻,迈克接通了。
“迈克,星城机场那边的监控记录,你拿到了么?”
米娜曾经告诉宋栖棠,她去米兰那天,夭夭怀疑有人跟踪。
然而,他们全没发现异样。
假如阮秀珠回到星城,得知自己离开夭夭,有没有可能按捺不住现身?
“大小姐,机场的监控会定时覆盖,它的范围那么大,监控不一定能找到。”
宋栖棠看一眼壁钟,凌晨三点,可迈克的语气没表露丝毫疲惫。
“你们在熬夜看监控?”
昨天她交代迈克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查机场监控。
“是,内存太大,就目前的线索而言,并没看见阮女士。”
宋栖棠沉吟片刻,脑子灵光一现,“试试机场周边的闭路电视,机场人流量庞大,确实不好找,但机场附近应该会有蛛丝马迹。”
迈克也觉得这是好主意,又道:“我们在神户的人刚回消息,不管仔细查多少遍,何伯的踪迹表面上没可疑,惠城的手下一直盯着他,他没见过其他人。”
宋栖棠的心坎儿忽地泛起寒意,漆黑眼睛不透半分亮光。
她默然坐在黑暗里,紧绷身形僵得厉害,周身环绕着低气压。
她猜错了吗?
不可能。
何峥嵘如果有异心,肯定是受人指使。
为什么他们这么沉得住气?
引她回星城,就为了让她当前锋找江家开炮?
“大小姐,要不我们直接绑了何伯?”
“这是下下策,”宋栖棠攥紧手机,眼底浮沉冷冰,“查查梁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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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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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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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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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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