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什么,外头看似不大不小的叩门声不仅没能缓和包厢内沉重的气氛,反而没来由的加深急迫,衬得原本滞涩的空气更压抑。
宋栖棠与江宴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保持了缄默。
总隐隐有种感觉,只要打开这扇门,又会上演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今天受到的冲击够大了,一时还不想消化其他猫腻。
可这种心照不宣的逃避并未维持多久,迈克沉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大小姐,是我。”
江宴行坐着没动,浓密的睫毛轻颤,沉静脸庞看不出起伏。
“既然是我的人,看来只能我主动。”宋栖棠挑眉,起身走向门口。
迈克显然的确有急事,敲门声逐渐变大,雨点般密集落门板。
开了门,对上一脸平静的女人,他脸上的神色格外晦涩。
很少见到迈克这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态,宋栖棠狐疑拢起眉尖,“什么事?”
闻言,迈克欲言又止,往门里看了两眼,面部轮廓绷得特别紧。
宋栖棠顺着他视线望去,落定坐姿闲散的男人身上,疑窦霎时更深,“到底怎么了?”
迈克看眼她,犹豫一会儿,忽然抬步进包厢,径自关上房门。
跟在宋栖棠身边三年,他一向进退有度,鲜少表现得不知分寸。
宋栖棠心头跳了跳,瞥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下意识攥着手指。
江宴行余光里扫到迈克的身影,淡然看向他。
这一路走来,迈克的心情十分沉重。
回想自己无意中撞破的秘密,再看着江宴行懒散神态,他深呼吸,垂身侧的手微蜷。
“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们。”他哑声开口,眼睛不离江宴行。
其实詹晗的所作所为严格说来,与江宴行无关,可一切的源头又都是他。
事实上,迈克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那段对话。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因为事关重大,他派手下把那两个人强行送进了隔壁包厢。
免得给宋栖棠造成不好的影响。
宋栖棠缓步走近,看看不苟言笑的迈克,再看看神情逐渐端凝的江宴行,眉宇间掠过神思,“迈克,你别吞吞吐吐,搞得我怪紧张的。”
江宴行盘了下腕间的珠串,淡声接腔,“有话直说。”
同不显山露水的他相比,迈克饶是极力克制,依然难抵心底排山倒海的震动。
好一会儿,语焉不详地说:“当年,是詹晗害大小姐。”
“詹晗?”江宴行把玩串珠的动作滞住,眸光倏然一凛,“什么意思?说清楚。”
宋栖棠亦是莫名其妙,她和詹晗并不熟悉,哪里被她害了?
脑子里正搜索有关詹晗的记忆,迈克隐忍的声音重重撞击耳廓,“九年前,酒店。”
太具体的内容没法儿说出口,但这两个关键词足够面前的男女心领神会。
宋栖棠一愣,脑中闪过的模糊片段尽数化为乌有,心跳不可自抑加快,瞬间失去言语。
九年前……酒店……
是她与周牧远的丑闻?
江宴行尚未真正领悟迈克的暗示,却已经近乎本能站起来,不容反抗揪住他衣领,颌骨紧绷如铁,“别打哑谜,你为什么把那件事跟詹晗联系到一起?”
时隔九年,他仍旧记得那晚得知宋栖棠打算求助周牧远、而自己一下飞机便急匆匆赶赴酒店阻止的情景。
他深知她一旦破釜沉舟做件事,肯定九头牛都拉不回。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当他心急火燎赶到的时候,恰好撞见她衣衫不整跑出周牧远房间,狗仔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整条廊道频频爆闪白光,喧闹的人声夹杂着对她的鄙夷。
昔日星城名媛圈最耀眼的明珠,闹出一夜情丑闻,像过街老鼠被保镖护着逃下楼梯。
那一刻,对他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是他用性命守着长大的小公主,见惯她被众星捧月的模样,从未想过她会沦落至此。
但让她走投无路的人偏生是自己。
他替她将退路设想得天衣无缝,万万没料到周牧远会不早不晚回国,最后趁虚而入。
年轻气盛只觉得嫉恨,等时过境迁才幡然悔悟自己当年多不成熟。
“到底怎么回事?”江宴行手下用力,漆黑的眸子翻滚阴戾。
宋栖棠一语不发站着,直到听见男人怒意昭然的吼声才忽地回神,握了握布满冷汗的手,快步绕过江宴行直视迈克,“你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
詹晗在包厢坐立不安。
一抬眸,周牧远同样面露忐忑。
包厢里杵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只要表露任何异动,他们那双冰冷的眸子便会将人牢牢焊死原地,一步都不敢动弹。
詹晗后悔莫及,早知如此,真不该沉不住气找周牧远“叙旧”。m.χIùmЬ.CǒM
她也是目睹江宴行进了宋栖棠的包厢,所以百般不甘,之后见到意志消沉的周牧远才冷嘲热讽,甚至自认场合隐蔽道出实情。
哪晓得宋栖棠的保镖会恰巧路过?
自己的音量明明压低,结果那人听见宋栖棠名字就猝不及防现身了。
正胡思乱想,眼尾倏地捕捉到周牧远骤然绷紧的身形,尔后,是门板被踹到墙面弹得天花板都险些掉落的震颤。
她只觉眼前遽然一晃,一抹黑色的修长身影仿佛苍鹰矫健掠过视线,扣住周牧远臂膀狠狠掼向坚硬墙壁,身形所过之处,带得桌椅发出划拉碰撞的巨响。
“周牧远,我以前小看你了,你还挺有种!”
阴沉沉的男声入耳,犹如死神森冷的召唤。
詹晗被惊到,不假思索从椅子上弹起来,目瞪口呆盯着满身戾气的江宴行扭转了一圈周牧远的胳膊,那悍然的气势吓得她几近胆寒。
魂不附体往后倒退两步,蓦地,短发陡然被什么狠戾抓起!
紧跟着,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袭上背部!
她连尖叫都没得及窜出喉咙,整个人不受控制朝地面栽去,视线漫溢大大小小的黑晕,尾椎骨疼得好像生生从体内被抽出来。
詹晗倒抽气,大概知道后面是谁,忍不住呼痛出声,“宋栖棠!”
“坑到你姑奶奶头上,詹晗,你是活腻了?”
宋栖棠拖起詹晗,拽着她后脖子猛然往墙上擂了两三下,“恶心的垃圾,去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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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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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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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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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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