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眼睛互不退让相视,像两股来自反方向的回力较劲。
良久,詹晗左右环顾,轻笑一声,“那天在江家碰上周公子,你居然看都没敢看我,可见当年那个秘密,确实让你很心虚。”
周牧远抿紧薄唇,审视笑吟吟的詹晗,忌惮与抵触,分不清哪种情绪更浓。
詹家在星城位居豪门末流,詹晓冬是詹晗同母异父的姐姐。
因为背景不显赫,她们姐妹在圈子里不太显眼,非要说稍微显眼,那也是詹晓冬。
所有人都以为詹晗任性刁蛮,远远不如詹晓冬沉稳自持。
包括周牧远也曾这么认为。
直到那年发生的一件事,彻底让他改观。
詹晗看似冲动无脑的皮囊下,实则藏着一个相当狠辣丑恶的灵魂。
“你这样可不厚道。”詹晗眯着眼斜睨,“那晚你们在酒店,若非我足够果断,你连名义上拥有宋栖棠都不可能,得到好处就翻脸不认人,周家的家教太次了。”
“詹晗,你闭嘴!”周牧远勃然变色,想也不想大步近前,拽着她往花园深处跌撞走几步,气急败坏低吼,“都说好再不提,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威胁你啊!”
詹晗冷笑,哪怕手臂被攥得生疼依然笑颜如花,或许笑得太恣肆,原本只堪堪清秀的面貌多了两分攻击性,“周家书香门第,周公子‘助纣为虐’的秘密传出去,怎么办?”
“周家的清名九年前差点因为你们‘上床’的丑闻毁于一旦,今时今日,假如江宴行知道他当年错怪宋栖棠,你说他会怎么对付周家?怎么对付你?”
周牧远脸庞僵硬,眼底翻涌剧烈的骇浪,盯着詹晗一字一顿,“你敢!”
“如果你泄露半个字,江宴行还没对周家开刀之前,我一定先让詹家滚出星城!你爸的名声也会臭不可闻!”他更近一步靠向詹晗,唇齿蹦出的每个字裹着煞气。
“詹晗,是你伤害了棠棠。”
“江宴行晓得你对她做过的龌龊事,你猜他又会怎么样?”
周牧远颌线绷紧,眸光黑得极其骇人,牙槽咬得咯嘣响,“我不清楚当年他们的纠葛到底怎么回事,可如今,江宴行对棠棠的感情骗不了人!”
“连我当时看了都不忍心,江宴行又会如何?你还想詹家人平安?”
忍着心底腾发的战栗,一向以温和面目示人的周牧远此刻眉眼狞狠,“所以我奉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赶紧忘记那件事,不然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对上他凶恶的眼神,詹晗瞳孔骤缩,猛地打开他的手,“别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要真心告发我,早就可以去,不还是捡漏?”她纤长手指点着周牧远胸口,一步又一步前行,语气咄咄逼人,“自己其身不正还有脸做卫道士指责我?可笑。”
“去啊,趁江宴行他们都在,你去告诉他们,你根本没和宋栖棠睡过,是我嫉妒宋栖棠、是我喜欢江宴行,这才会千方百计使坏!是我为你精心设计一切,你是无辜的!”
詹晗察觉到周牧远的侧颜线条隐约颤抖,越发有恃无恐,忽然竖起自己右手的中指,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往日有设计老师说我这双手不如宋栖棠漂亮,天赋也不如她。”
“可她还不是做了劳改犯?就算能重新爬起来,她的污点一辈子洗不清!”
她笑容逐渐扩大,脸上浮现类似于癫狂的情绪,打量那根翘起来的中指,畅快地感慨,“那晚,我就是用它彻底毁了宋栖棠!她睡得死人一样,连痛也不晓得!”
提起这件事,詹晗便得意洋洋,忘形之下讽笑着说反话,“多亏我好心,不然她得一直做小三,作为她的师妹,我仁至义尽了。”
旧事重提,周牧远心惊胆颤,呼吸短暂的停滞后愈加急促,气得全身发抖。
“疯子!”他切齿怒骂,暴怒地扯过詹晗,那些久远的愤慨在此刻窜到颅顶,憋得脑高压不断上升,“你当初不过十多岁,同样身为女孩子,怎么能用那么肮脏的手段害她?”
詹晗不以为然,正要说话,眸子不经意掠过左侧,忽然倒抽凉气,畏惧地瞪大眼!
——
包厢里,气压持续走低,压抑得人太阳穴抽痛。
江宴行漠然靠着椅背,看一眼始终沉默的宋栖棠,自烟盒咬出烟缓慢点上。
幽蓝色火焰烁动,他眉宇间泛起悠长的冷寂,整张脸被雾气拉远距离。
氛围凝重,连两人的气息都仿佛浸水的海绵。
某些事情的真相犹如婆娑烟雾,雾里看花之下越来越模糊。
“你至今都不肯坦白,到底遇见了宋叔的哪个手下?”
宋栖棠抬下眼皮,笑得轻慢,“你先遮遮掩掩,还好意思怪我不愿意推心置腹?”
“你认为睡过几次就能让我对你缴械投降,完全既往不咎?”她冷然弯唇,“都是做生意的人,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你这身皮囊能值钱到我冰释前嫌?别天真了。”
面对她的质疑,江宴行没多大触动,强硬姿态更谈不上缓和,漫不经心磕烟灰。
“我承认,我是瞒着你一些事,可那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棠棠,我不会再伤害你。”
宋栖棠的羽睫重新垂落,“我不需要这样的承诺。”
“你明知我执着的是什么事,我爸怎么死的?你一五一十讲明白,我是成年人,自然懂得该如何分辨真伪。”
“你要我信你,是不是也该拿出诚意?”
正如江宴行了解她,经过滨城那段时日的接触,她对他的了解应该更深入些许。
即便自己爸爸并非江宴行杀的,多少会牵扯到一两处不为人知的隐秘。xiumb.com
他表现得越置身事外,她越不相信他。
江宴行当然也想通了这点,轻笑,干净的声线徐徐环绕周围,“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你是救过我,帮过我,但凡事多留心眼总没错,”宋栖棠不疾不徐喝了口茶,平铺直叙,“你我的立场本就大相径庭,我没找你合作的意向,资源共享而已。”
“翅膀硬了到底不一样。”他转动茶杯,皮笑肉不笑。
就在这时,门倏地被敲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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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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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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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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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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