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棠将水盆抵腹部,静默地站了几秒钟,忽然抬步走向老聂的卧室,动作放得很轻,踩着猫步一点点靠近。
江宴行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可今晚这个,说不定关乎江竞尧,江竞尧偶尔也会来新都。
有没有可能……老聂撞破过江竞尧的秘密?
宋栖棠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在快挨近房门时,她眉心一凛,及时收住步子。
四面灯火通明,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老聂勤俭,用不着灯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开这么多。
水眸移到门缝,她隐约发现男人的皮鞋,猛然茅塞顿开。
灯是江宴行要开的,但凡她偷听,他肯定能从影子察觉端倪。
太狡猾了。
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后头传来高低不平的脚步声。
宋栖棠眼皮跳,抬眸环顾一圈客厅,连忙闪身躲进冰箱旁。
老聂微带喘息的声音响起,“我找到龚大夫号码了,我们这儿有名的男科中医,大少……”
后头的话猛然咽回去,估计是江宴行做手势示意他闭嘴。
宋栖棠缩着肩膀探头探脑,只来得及看到江宴行把老聂扯进屋,尔后身形撤出暗影朝卫生间看过去。
她不由攥紧手指,瞬间打定主意,只要江宴行到卫生间找她,她就现身摊牌,反正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江先生?”老聂追出来,不解其意。
江宴行步子停驻,轮廓在光线明暗衔接处显得阴郁,他回头看眼卫生间,默了默,又走向老聂,“进去。”
房门被重新合闭。
宋栖棠品味老聂刚才的话,百思不得其解。
男科问题……
第一反应是江竞尧不能人道。
可不对,那晚他对自己有反应。
难道是Notlong?
这猜测勉强说得通,怪不得一直不谈恋爱。
如今江老鬼催婚,是男人都得着急。
想着想着,莫名其妙想歪了。
想到江宴行的身上。
然后皮骨腾地起了火,瞄一眼老聂卧室,蹑手蹑脚走远了。
——
“江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儿子给我打电话,耽误了您时间。”
老聂看着不辨喜怒的江宴行,“要不是我明天不在新都,您也用不着等我这么久,抱歉。”
“没关系。”江宴行不甚在意,坐到椅子上,神色懒淡,“把你那天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一遍。”
老聂忙不迭点头,从柜子里翻出盒云烟,撕开玻璃纸,“江先生,我儿子买的,没舍得抽,您别嫌弃。”
“你儿子很有孝心。”江宴行淡淡笑,没接过烟盒,象征性抽了根别耳后,“他毕业来帮我做事,我需要人手。”xǐυmь.℃òm
这做派挺二流子,但他气场凛冽沉稳,是以显不出违和。
“求之不得!”老聂苍老的脸庞立时发光,“您当初资助他念大学,他才有今天,我常告诉他,以后有出息第一个得报答您!”
江宴行无可无不可笑了笑。
老聂理理思绪,开始讲述偶遇江竞尧的经过,“我去年碰见过一次,当时不确定,去年年底那次,我终于确认没认错。”
“开的是很普通的车,也没带人,就自己一个,鬼鬼祟祟的,我想过找龚大夫打听,可害怕惊动江大少。”
“您看,这是我偷拍的照片。”
老聂的手机是早两年的智能机,像素不太高清。
然而,江宴行一眼认出上面那个穿羽绒服戴口罩的男人。
唇尾兀地浮出淡薄的弧度,没想到还能目睹江竞尧换造型。
“你做的对,打草惊蛇会影响我的计划。”江宴行放下手机,拿起那张写着号码的单子,“你把龚大夫的情况再说说。”
老聂点头,随即面露难色,话里有话,“龚大夫医德不错。”
换言之,拿钱收买大概行不通。
江宴行的脸上水波不兴,“我自有打算,没弱点就不是人了。”
“其实……”老聂挠头,踌躇着开口,“会不会是做不了男人?”
人们一旦提到男科问题,往往容易往那方面想。
江宴行失笑,语气沉缓而笃定,“他那档子事很正常。”
——
这一晚的经历惊心动魄。
坐江宴行车里的时候还很困,但真正躺到床上,宋栖棠的困倦不翼而飞,整个人的思维格外清明。
弹簧床铺着簇新的厚棉絮,躺着像置身柔软云朵,右边是墙,头上一扇蒙了纱窗的铝合金窗户。
暴雨过后,深蓝色的天幕竟然钻出细碎星子,浅浅月辉若隐若现,再侧耳倾听田间窸窣的虫语,别有一番野趣。
这视觉体验比较神奇,倒着的视野中,夜空干净得纤尘不染。
正要起身查看手机电量的饱和度,门倏然被推开。
不晓得出于何种心态,宋栖棠抓被子躺回去,脸庞朝向墙。
看不到,听觉自然特别敏锐。
男人穿人字拖的足音不疾不徐,趋近床畔凝视,没上来,尔后貌似走到她搁手机充电的凳子边,顿几秒,拔了插头。
宋栖棠睫毛翕动,看见墙面映着他挺拔身影,他真高,侧影几乎笼罩她隆起的身形,充满压迫力。
心跳渐渐急促,她下巴藏进被窝,强自镇定闭了眼。
又过将近一分钟,身后的被褥陷进一块,弹簧床咯吱响。
宋栖棠突发奇想,倘若床塌了,估计江宴行真的只能打地铺。
“你做错什么事要面壁思过?”
遗憾的是,床没塌,那人健硕的肌理贴上后背,手臂也伸到前方,不偏不倚覆盖她肚脐。
宋栖棠瑟缩,往边上挪动,闷声开口,“你最好安分点,免得床塌。”
“看来你做好准备了,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
他轻声闷笑,将人捞回来,淡然纠正她,“弹簧床没那么容易塌。”
“转过来,”他不等她接腔就扶着她脸颊,把她身体放平,瞥眼窗外晒的衣服,“明天一早,你就有新衣服,不用担心。”
宋栖棠不做声,侧头,月亮幽若的光芒自窗外流淌,无声地蔓延他眉宇。
他穿很宽大的T恤,约莫是老聂儿子的,至于下身……
锁骨窝忽地落下一吻,她应激性颤了颤,又面向墙壁,被子簇拥着挡住视线。
见状,闷闷的笑从江宴行胸骨震荡,他靠近她,“怕我发觉你对我也很渴望?”
顿了顿,又问:“还记得那双红舞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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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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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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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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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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