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恩下意识偏头,以为要么是病人家属,要么是闻讯赶来的塞伊达。
谁知,来人居然是汪吟蔚和……
眸子在身形修长的男人身上晃了晃,她看向蹲夭夭面前的江宴行。
陆皓谦察觉气氛诡异,也回了眸,看见周牧远,寡凉地扯唇。
再望向汪吟蔚身后躲着的梁霄,神色冷了几分,“来道歉的?”
“真不好意思,夭夭没事吧?”汪吟蔚面露愧疚,“梁伯伯要我带着梁霄过来赔礼认错,小孩子一时冲动差点酿成大错,我骂过他了。”
“这叫没事吗?”许嘉恩温度寥寥笑了。
让开半边身体,她把夭夭的伤势清晰呈现所有人眼里。
“汪小姐,我无意为难你,毕竟严格说起来,我不是夭夭监护人,可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因为你表侄受到严重伤害,我心疼她。”
“你刚说话的语气太不中听了,什么叫小孩子一时冲动?夭夭一时冲动推倒他,他就能一时冲动要夭夭的命?”
汪吟蔚也被夭夭的伤情吓了大跳,再听许嘉恩冷冰冰的言辞,想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忽然发现,宋栖棠身边的朋友没一个是软柿子。
“我不是那意思,梁霄自幼被宠坏了,不懂得轻重,可我相信他并非故意的,毕竟都是爱闹的小孩,起口角很正常。”
“先送夭夭做检查,她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男人不容置喙的漠然语调激得汪吟蔚打了个寒噤。
她抬眸,江宴行不疾不徐起身,冷峻锋利的侧脸令人顷刻心悸。
转身之际,明明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周牧远,却轻飘飘移目,黑冰逐渐积蓄的眼眸带着寒漠锐气,径直逼向不敢现身的梁霄。
“医生办公室不适合谈话,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谈。”
——
陆皓谦让卫医生给夭夭开了间病房。
太阳穴受伤可大可小,最好视伤情留院观察两三天。
梁霄始终藏汪吟蔚背后,心里惴惴不安,根本不敢看江宴行。
陆皓谦本要下班,眼下脱了白大褂也不准备走。
刚才碰巧接到苏拓的电话,那纨绔得知夭夭挨打,二话不说弃了攒局的计划赶医院。
汪吟蔚看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同样心头发毛,只能求助周牧远。
周牧远沉吟一会儿,突然强行将梁霄从她后面拽出来。
“的确是梁霄有错在先,我们不会推卸责任。”
“姑父!”梁霄害怕极了,回头扯汪吟蔚衣角,“表姑,救救我!”
汪吟蔚刚想求情,许嘉恩不咸不淡笑笑,“我们家孩子白挨打吗?”
梁霄从小父母双亡,所以家中很受溺爱,养成无法无天又没担当的性格,梁逢善得知他打夭夭,唯一的表态,便是要汪吟蔚带他致歉。
“夭夭受伤,我作为梁霄的监护人同样难受,不过我们愿意道歉。”
“你侄子说句对不起,那小家伙却要挨痛,听起来,你们稳赚。”
江宴行忽地冷嗤,唇边泛起凉薄笑意,“汪小姐,我是生意人。”
生意人的本性就爱衡量。
“既然是两个小孩子起纷争,就该由他们的家长解决。”周牧远低笑,直视他,“你是生意人,可你跟宋南乔无关,更并非棠棠的什么人。”
江宴行好整以暇歪头,“周公子当着你未婚妻的面,这么亲热地称呼属于我的女人,你固然用不着在乎她的感受,但你经过我同意了?”
汪吟蔚脸色微白。
陆皓谦抢周牧远驳斥之前开口,“如今谈的是夭夭,嘉恩能看不过去,阿行为什么不能?真要计较,我们全不算宋南乔的监护人,难道临时把七妹妹找回来?周公子别太死板。”
周牧远语塞,眉宇间噙着郁色,低头交代梁霄,“等夭夭过来,你道歉。”
“姑父,你偏心!”梁霄依然很不服气,“她也推了我,还拿书砸我!”
“那又怎样?”江宴行掀眸,似笑非笑睨着他,“凡事皆有因果,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你敢一五一十重述你对她说过的话?”
梁霄衔接他投来的慵懒视线,下意识退后。
这男人的眼瞳特别黑,是那种深不可测的黑,气势非常慑人。
他想起宋南乔的姨,她的眼眸同样又黑又亮又冷,像雪里的玛瑙。琇書網
许嘉恩见他忌惮江宴行,快语将梁霄所言简洁复述。
“好家教。”陆皓谦冷笑,饶是平时嘻嘻哈哈,眼下也早已动真怒,扯着嘴角瞧梁霄,“夭夭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梁霄攥了攥手指,掌心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
听见梁霄当众辱骂宋栖棠,周牧远的脸色亦是相当不好看。
江宴行抱臂斜倚墙壁,目光森冷冰寒,眼底依稀渗透阴凉的杀意。
“实在对不起,是我们疏于管教,以后肯定好好教育他。”汪吟蔚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梁霄的情况你们也晓得……”
“他自己无父无母,还敢嘲笑我家孩子?”
女人沉闷的靴音陡然传进病房。
众人抬头,塞伊达冷着脸款步进门,妖媚的五官不带半分笑,很怵人。
她接到米娜的电话,连生意都顾不上落实便匆忙赶来替夭夭出头。
美眸扫过一圈,微微停顿江宴行身上,尔后掠向梁霄,语气平静而残忍,“你爸妈死的早,家人溺爱你,不代表我们也得迁就你,懂吗?”
“人贵自知之明,凭你的身份,远远不如夭夭,她是我们大家疼爱的宝贝,你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没父母凭靠别人怜悯胡作非为的纨绔。”
这样犀利冷酷的话对一个九岁的孩子而言,当真无比残酷。
塞伊达却不如此认为。
当下的孩子普遍都早熟,尤其是上流圈。
梁霄霎时红眼,他平时最恨别人讽他没爸妈,作势扑上去,“你胡说!”
汪吟蔚急忙把他拉到自己身畔,“庄夫人,您不能这么羞辱他!”
塞伊达不以为然抢白,“以牙还牙。”
“你们Z国人有句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她瞟了两眼脸红耳赤的梁霄,“夭夭被欺负,我们这么多人为她讨公道,你只有两个。”
“这就是你们的差距。”
漫不经心的掌声轻轻响起,江宴行薄笑,“字字珠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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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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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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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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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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