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会设计珠宝,埃里克森还能做天衣无缝的假账。”
回溯那段峥嵘岁月,候祖良百感交集,“异国他乡打天下,又是八十年代末,男人之间情义的深浅以同生共死来定义。”
“宋显义的老婆庄如愿喜欢珠宝设计,埃里克森曾经是她最好的帮手,宋显义那几年在道上风头无两。”
这一长段话,看似交代了不少内容,但其实没多少有营养。
江宴行脸色岑寂,“后来呢?为什么埃里克森不知所踪?”
“唉,因为一些地盘的归属问题跟宋显义大吵一架,正好那阵子宋显义打算金盆洗手,而埃里克森也想成家,自然而然就掰了,传言是不知所踪,实际他拖家带口偷渡去了金/边。”
候祖良看一眼若有所思的江宴行,“宋显义搜获的所有钻石,埃里克森大多都会经手,说不定他晓得第三批血钻。”
“怎么?”老人阴沉沉盯着他,语气嘲讽,“你还想为小妖女跑金/边?死了这条心,后来我又听人说埃里克森到了胡/志明。”
“真是耗子打洞四海为家。”他冷笑,“如果埃里克森还留着给宋显义当下手,你爸没准儿能逃过一劫。”
“四兄弟关系是挺和睦的,可也有细微的亲疏,埃里克森和你爸走得最近,经常到江家吃饭,你妈还招待他。”
“所以,”江宴行正眼审视候祖良,缓缓吐字,“您真不晓得第三批血钻的下落,宋栖棠怀疑她爸死得不清白。”
“都说不知道,我要撒谎,你又得兴师问罪!”候祖良瞠目,“宋显义死得再清白不过,那丫头就是无的放矢故意折腾你!”
江宴行捏了捏眉心,眉弓承转着霞光昏昧的暗影,凉漠嗓音流泻空气,“她固执己见要去扎伊尔,现在不比三年前,为今之计只能用血钻拖住她。”
彼时在滨城,她势单力孤,自己尚且能掐着她软肋威逼利诱,眼下行不通了,她不会再乖乖听摆布。
“行了吧,她要送死,你还能把阎王灭了?”
候祖良冷嘲热讽,“说句不好听的,还没结婚就揪着你三天两头吵,将来结婚了,你不得天天伏低做小?惯的她!”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娶那个千金大小姐,娇生惯养无所谓,她还属于最娇生惯养那种,成天对你颐指气使。”
“指不定睡床上,还是你伺候她!”
这话委实有些为老不尊,而且过于刻薄。
江宴行沉静抬眸,曜石般的黑瞳覆盖凛冽冰霜,“侯叔。”
“看你护短的,宋显义自己其身不正,生的女儿也离经叛道!”
越说越气,候祖良被江宴行闹得骑马都没心情,不耐烦挥手,“走走走,别留这儿碍眼,回去哄你的美娇娘。”
江宴行的面色重新恢复淡静,将随手弯成圈的马鞭放回原位,朝他点点头,“下次再来看您,不打扰您的雅兴。”
擦肩而过的瞬间,候祖良心念一动,忍不住问:“假如宋栖棠真坚持去扎伊尔,你怎么办?”
敢说你陪着,看老子不打死你!
可江宴行却脚步未停走远了。
——
傍晚时分,江宴行现身半山区的别墅。
“少爷,您回来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给您做爱吃的。”童妈又惊又喜,接过他递来的西装,“您吃晚饭吗?”
江宴行扯松领带,单手落进西裤插袋,静冽眸子扫视四下,“嗯,不用忙了,随便做点就好。”
“不行,您难得来一趟。”
自从上回在医院与关慧娴不欢而散,江宴行挺长时间没再来过,电话也打得少,母子俩本就稀薄的情分更加薄弱。
思及此,童妈寻思着该做些什么缓和他们而今僵持的状态,笑道:“少爷,夫人最近的病情有了起色。”
江宴行沉稳的步子忽地一顿,微微狭眸看童妈,“真的?”
脸上看不见任何喜色,甚至相当冷静漠然。
童妈以为他是难以置信,“情绪的波动没以前那么大,稳定多了,昨晚还拿着少爷您小时候的照片发呆。”
她觉得江宴行是听了自己昔年那番话才下定决心停掉关慧娴的药,试探着说:“您不如再让医生瞧瞧?说不定能治!”
熟料,江宴行面无表情举步上楼梯,语气平淡无波,“不必。”
童妈错愕,盯着男人清正身形拐向楼道口,无端不寒而栗。琇書網
——
“阿行,这是爸爸,乖,叫爸爸……我是妈妈……”
接近那扇虚掩的房门,温柔女声含着笑飘出门缝。
江宴行双手抄袋,缓步走近门口,没进去,懒散斜倚墙壁。
卧室光线昏暗,夕阳橘红的暖光游移窗户,为地砖晕染浓墨重彩的色调,连地毯上喃喃自语的疯女都显得侧影柔美。
深浅漂浮的光影映照他暗沉瞳眸,那里面是深不可测的漆黑深渊,一眼望不到底,吞噬着汹涌的海流。
“爸爸对我们最好了,他最爱我,也很爱你,你要听话,乖乖长大,好好读书再找个漂亮的女朋友。”
关慧娴右手抱洋娃娃,左手拿着些老照片,低头轻哄,脸庞柔和得不可思议。
江宴行定定瞅了几分钟,心里五味杂陈,终于抬手将门推开。
“妈。”他低缓的声音回荡房间。
关慧娴懵懂昂首,瞥见身畔蹲下来的年轻男人,身体慌得一颤,下意识蜷缩起自己后退,洋娃娃也摔了下来。
江宴行不假思索探手。
“别碰我的孩子!”关慧娴猛然激动大喊,惊慌失措爬上前把洋娃娃抱怀里,恶狠狠瞪他,“不许伤害阿行!”
她明明那么畏怯,眸光却凶狠坚定。
像护崽的母狼,生怕自己的骨肉会惨遭毒手。
江宴行伸出的手晾半空,盯着满脸戒备的关慧娴,喉头滚了滚,脑海倏然浮现那个雨夜她被害之前将自己塞衣柜的情景。
“阿行,无论你待会儿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妈妈不管遇到多危险的事,都会毫不犹豫保护你。”
那是关慧娴疯癫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当时藏身衣柜,亲眼目睹她被凌辱,后来被宋显仁抓走,轧断两条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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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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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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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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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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