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住的习惯吗?”
宋栖棠将拎着的营养品放柜子上,环顾四面,清寒的瞳眸徐徐泄露暖意,“你是惠城人,我特意找这么个地方给你养老,就怕你不舒服。”
对上年轻女人璀璨的笑颜,何峥嵘有些郁卒。
迄今为止,仍旧无法把面前深不可测的女人同昔年单纯乖巧的女孩联系。
明明对他的动态了若指掌,偏生装得一副贴心的模样关怀。
每次下楼散步,保姆都会随身跟着。
“很习惯,谢谢大小姐的关心。”何峥嵘似乎想起身帮宋栖棠倒茶,像陡然意识到自己双手的筋断了,他难堪一笑,又坐下去,“大小姐自便。”
宋栖棠没动作,看着何峥嵘残疾的两手,心有戚戚叹气,“那些年难为你了,你是我父亲生前的心腹,撑着那口气逃到神户,心心念念为他讨公道。”
“比起你,我这个女儿差得远啊。”
何峥嵘面露惶恐,“大小姐快别这么说,您之前自身难保,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老先生在天之灵一定体谅您,何况,您现在不已经开始着手对付江家?”
“可惜收效甚微,”宋栖棠眉宇间忧思重重,唇边泛起苦涩,“江家眼下如日中天,我很难真正抓住他们的小辫子,只能徐徐图之。”
何峥嵘眉头动了动,欲言又止。
宋栖棠视而不见,“何伯,有件事我想请教你。”
何峥嵘忙不迭应声,“您说。”
“你晓得第三批血钻的下落在哪儿吗?听我舅舅讲,按当前的行情,买下十多座星城绰绰有余,我找过私家侦探,他们给的调查结果……”
停顿片刻,她脸上倏忽掠过一抹森冷,“江宴行独吞了那批货!”
“不可能!”何峥嵘斩钉截铁反驳。
宋栖棠微怔,水眸流露恰到好处的疑惑。
何峥嵘仓促改口,“哦……我的意思是说,老先生当初临终前曾暗示过我,最后一批血钻的下落在遗物里能找到线索,所以江宴行那畜生大概还不知情。”
“只要您按图索骥,血钻的真相很快能浮出水面。”
按捺着焦灼,何峥嵘道:“大小姐,老先生因为血钻受过重伤,身体一直不太好,遗愿除却您便是血钻,他希望您能继承它们,别让它们落入外人之手。”
宋栖棠若有所思,忽而扬唇轻笑,“我爸也真是神机妙算。”
何峥嵘正懊恼刚才险些露馅儿,思维不太集中,听见宋栖棠语焉不详的感叹,他狐疑地抬头,却见她故弄玄虚眯了眯眼。
“何伯,你知道吗?”
她压低嗓音,眉梢眼角蔓延恶毒,“我爸给江宴行下毒,他是爸爸养大的,肯定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才被如此对待。”
“我思来想去,除非他暗中偷窃血钻,总不至于我爸未卜先知报复他对我不忠。”宋栖棠眸光深沉,“如果真是这样,我省去大笔绞尽脑汁找血钻的时间。”
“血钻应该不在江宴行手中。”何峥嵘沉着脸重申。
“我爸留给我的遗书中交代得明确,要我早点收拾江家。”
宋栖棠笑笑,怡然自得给自己倒一杯茶。
“他送我入狱以后貌似去了国外疗养,我还偷听过他和主治医生打电话,这秘密瞒过不少人,你好像并不惊讶。”
“您去奥克兰之后,老先生确实说过江宴行命不久矣,想来大概就是下毒。”
何峥嵘冷笑,“吃里扒外的畜生,活该不得善终,他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谁。”
莫名的,语气无法形容的古怪。
“我先前以为是江家旁支的手笔,原来不是。”
阴翳漫过瞳孔,宋栖棠神色端得冷漠。
“怪不得江宴行偶尔呕血,这么看,就算我不弄死他,他早晚一命呜呼。”
何峥嵘脸上的表情忽而复杂,恍惚着附和,“您说得对。”
——
“继续监视何伯,有任何异动都要告诉我。”
抵达星城近下午三点,宋栖棠自从见过何峥嵘,脸上笼着的寒霜便没消散过。
“另外,让盯梢他的人外松内严,我先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他老被我限制自由,又怎么引蛇出洞?我倒要看看,是谁布下这盘局。”
“多安排一些保镖守着夭夭。”xǐυmь.℃òm
迈克落后她两步开外,逐一应下她的交代。
走出航站楼,包里的手机振动。
宋栖棠随手接通,4S店通知她取车。
“总算能自己开车了。”她浅浅勾唇,寒寂的眉眼仿佛春水蕴藉,明艳不可方物。
余光瞥到迈克望向自己,眼睛一亮,唇角晕染的笑意更浓,“你送我提车,可惜国内驾照暂时没拿到,过过瘾还是可以。”
4S店有专门给客户试驾的路段。
迈克稳步随她一同往外走,温声开玩笑,“看来我今天能坐大小姐副驾?”
——
虽然是大年初一,4S店的生意也并不冷清,甚至因为优惠多出不少车友。
宋栖棠订的是辆四百多万的奥迪R8。
她从小爱玩超跑,这么多年过去,玩车的品味始终没改变。
看见爱车的那一秒,浑身热血沸腾,兴致盎然围着白色车身转一圈。
“本来想买保时捷,但腻了那种风格,玛莎拉蒂的外形太酷炫,不适合我的年岁,R8刚刚好。”宋栖棠漂亮的眸子笑出弧度,“简直完美!”
迈克衔接她水色潋滟的目光,心头不禁跳了跳,“大小姐的眼光一向非常棒。”
宋栖棠轻快的脚步一顿,睨着他,腔调微沉,“迈克,你学坏了。”
迈克费解,神情罕见地慌乱,“哪里?”
“懂得油嘴滑舌了。”宋栖棠等捉弄够他才慢悠悠启唇。
江宴行与詹晓冬踏进车行,恰好目睹这撩人心弦的一幕。
那女人亭亭玉立豪车边,竟对着保镖眉开眼笑。
姿态招摇且风流。
江宴行凝视她飞扬的五官,周身疏离清远的气息渐渐寒彻入骨。
眼底泠然色调悄无声息凝聚,映着扫过鼻梁的灯影,宛若冬末波光变幻的池水。
估计视线的压迫力太强,原先和迈克谈笑的宋栖棠不经意侧身。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两人的黑眸不偏不倚交汇。
宋栖棠只漠然瞅一眼轮廓凉冽的男人,尔后若无其事转过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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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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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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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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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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