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倏忽浮现CNX那座化学试验室。
窗外五光十色的光影在妩媚脸孔打下斑驳暗痕,她窈窕的身姿沦陷明暗交织的区域,诡艳的表情模糊不清,唯独一双清亮眼眸散发熠熠寒光。
“我说,你们江家人真奇怪,怎么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
她笑,语调吊儿郎当,极不正经。
“邵琼红杏出墙,若非我性特征明显,你们是不是要怀疑我搞她?拜托,即便我喜欢女人,也不会搞那么一坨母猪肉,我审美还是有点东西的。”
“不然当年怎么会看上你,现在又让你来我床上碰瓷呢?”
漫不经心走两步,宋栖棠嗓音靡靡,喘笑着出声,“三哥。”
女人原先便属十分动听的薄荷音。
眼下刻意压低且拖腔,暧昧的勾人韵味拿捏十足,隔着电话都能挠得对方心痒难耐。
断续的声波捎带着男人忽快忽慢的呼吸,近乎缱绻地缠绕耳骨。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笃信他必定生出了欲念。
“老子看上的女人,怎么连弄死个人都这么有个性?”
“肺癌要引发,除了本身身体原因,还会受到生活环境、日常接触物品的影响,这么巧,你刚回星城,江唯礼就遭殃了?”
他嗓音同样含笑,浮浪腔调像蘸着醇酒的毒针扎进耳膜,叹音可谓一波三折,“邵琼在普吉岛出事,金佛也是在普吉岛求的,棠棠,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m.xiumb.com
“我骗你什么了?陪睡是你心甘情愿,我在滨城陪你上床都没这么矫情。”
宋栖棠驻足落地窗,俯瞰星城璀璨的夜景,懒散地扬唇,“至于江唯礼肺癌复发,那是他作恶多端因果报应,你该去问问老天爷。”
“氡。”男人语声沉缓吐露这个字。
“你中学的理科成绩非常差劲,可你还记不记得,我有次在实验室帮你补习,你无意中失手弄翻一只气体瓶,我告诉过你,那是氡,如果长期亲身接触……”
“非常容易致癌,假如混合一些特殊元素,杀人于无形,一般的医生根本查不到端倪。”
“因为是暗线,所以特别喜欢好为人师,而且想象力丰富?”
宋栖棠顿了顿,灿烂的笑容逐渐扩大,“你既然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不如检测那尊金佛告发我。”
“这么想就伤感情了。”
江宴行又低低地笑,每一声贴着耳朵,能让她脑中自动勾画出他唇侧绵延的弧度以及眼尾蔓开的细碎纹路,“你明知我不会揭穿你。”
“甚至还会帮你遮掩。”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平和,好像纵容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我们……”宋栖棠百无聊赖把玩自己的卷发,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公寓大楼,想起了那年下跪求他的经历,脸上温度忽而森寒两分,“还有感情吗?”
“你在欲盖弥彰什么?对于你我,感情是可以睡出来的,你暗示我你饿了?”
江宴行的语调依然四平八稳,大概不指望她回答,重新捡起先前的话题,“江唯礼的事下不为例,你适可而止,江御一旦真被你激怒,你早晚会中招。”
“江宴行,你猜我在看什么?”
男人对答如流,“总不会在看我那所公寓导致触景生情?”
无论三年前或现在,宋栖棠最讨厌江宴行这点,任她小心掩藏得再好,他依然能摆出副最了解她的鬼样子。
要命的是,事实就是如此。
庄儒品的别墅选九塘,她也是抵达星城当日才晓得。
这些天一直不去想,此时那些难堪回忆宛若可乐开瓶后的气泡,一股脑儿冒出来。
“我发觉,人经历太多的变故,性情的确会大变。”
“比如你那时候在滨城,太嚣张了,嚣张得令我很嫉妒,所以我要加倍讨回来。”
她靠着玻璃窗,脑子里转了几道弯,兴致勃勃提议,“你哪天跪我面前,求我,大庭广众之下求我,说不定看你犯贱的程度,我能善心大发,勉强和颜悦色对待你一阵子。”
“我跪你?”江宴行哂笑,言语透着狠戾,“这么着急振妻纲,老子果真太宠着你。”
不等宋栖棠再接腔,他调子忽地放得极低冷,“杀人不见血这方面,你青出于蓝胜于蓝。”
说完,淡漠挂断电话。
应该被激怒了。
“真没劲。”宋栖棠嗤笑,握住手机往自己卧室走。
没走两步,脚步倏地定住,身上每处肌肉僵硬得酸痛。
“青出于蓝胜于蓝。”她低语,脸庞覆盖冰冷,心脏骤然越跳越快。
假如他指的是给江唯礼下毒,那么……
阿茵曾说过的话如同浪花,再度浮现记忆的长河。
宋栖棠攥紧手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
江宅。
江御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地看着邵琼,“我和竞尧有事商量,你坐这里等着。”
邵琼这晚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冲击得魂不附体,闻言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心想着那尊T国求的金佛,她回家以后就得立刻处理干净。
江唯礼素来迷信,万一得知自己恐怕癌症复发,肯定又得拿她当出气筒,届时会认为是她跳脱衣舞坏了拜菩萨的诚心。
江御审视她坐立不安的模样,冷冷一哼,示意江竞尧随自己上楼。
被忽略的江连翘也不失望,懒洋洋倒沙发,自己捶了会儿手脚,睨着邵琼启唇,“二堂婶,您亏的两千万,怎么办?”
邵琼正是心乱如麻的关头,听见江连翘的问题,面庞白得比吊死鬼还不如。
她脑中周而复始闪现的全是稍后如何应对江御的责罚,哪儿有心思想别的?
“用不着你管,你自己还一堆麻纱扯不清,收起你看好戏的嘴脸。”
“哟,还硬撑?”
江连翘慢条斯理拿出指甲油涂抹,“事到如今,看好戏的可不止我一个,圈子里的贵太太明天就会向你吐唾沫,你这张脸顶多到天亮,就得撕下来被踩得稀烂。”
邵琼的脏腑瞬时痉挛,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天亮去找江唯礼。
爱之深责之切。
他们这么多年夫妻,他不会见死不救的,只要自己把责任推给宋栖棠就行了!
江连翘敛眸,从容自若起了身。
她没忘过。
当初是邵琼带江竞尧母亲来找自己的妈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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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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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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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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