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隧道,晕黄的光线扑上车前玻璃,照得宋栖棠漆黑的眼瞳折着幽邃晶泽。
听见夭夭娇气的抱怨,她淡淡一笑,“那就不理他,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完今晚别再提。”
夭夭点点头,“你教过我,别让今天的不开心影响明天的快乐,我只是和你吐槽一下,其实我早不放心上,苏哥说将来介绍很多孩子给我认识,我一定能交到好多好朋友。”
“就是啊,我们夭夭这么受欢迎,合不来的人不必勉强自己接纳。”宋栖棠欣然浅笑,“困吗?”
塞伊达闻言递给宋栖棠一床毛毯,看向夭夭,“困就睡一会儿,到家再叫醒你。”
夭夭慢腾蹭到宋栖棠身边,拆散扎丸子头的发绳,笑嘻嘻坐起身,“我要做袋鼠!”
“什么袋鼠?”庄儒品好奇。
宋栖棠展开毛毯裹住小丫头,替她围了一圈又一圈,“喏,这不就是?”
庄儒品定睛望去,夭夭顶着蓬松长发缩毛毯,眼珠黑润水灵,小巧白嫩的脸蛋掩毯子流苏里。
确实挺像只萌哒哒的袋鼠宝宝。
“古灵精怪。”他失笑,交代司机调高车厢的温度。
等夭夭枕着宋栖棠大腿入睡,他思维放空又集中,开玩笑地说:“夭夭在宴会人气挺高的,苏缃全家非常喜欢她,偶尔让她到谢家转转也不错。”
塞伊达心念一动,瞳眸不可思议震了震,“你打什么主意?夭夭才八岁。”
“想哪儿去了?”庄儒品语塞,镜片后反过一道暗光,“我是那么无聊的人?”
宋栖棠轻笑,随口接腔,“舅舅希望夭夭能从小拓展自己的人脉。”
“谢家虽然只开酒楼,谢承楼却交友广泛,我看谢廷年纪小是小,可性格沉稳又聪明,如若不出意外,日后肯定有出息,夭夭和他们一家交好,目前有利无害。”
“还是外甥女最懂我。”
庄儒品无奈地揉着赛伊达手背,想得深远,“我们这样的圈子,人脉与资源仅次家世,夭夭无父无母,有些心照不宣的事情,我们得替她详细打算。”
瞥一眼后视镜中若有所思的宋栖棠,他还有其他的顾虑没一次性挑明。
宋栖棠不可能永远单身,等生了自己的孩子,如何平衡两个孩子的利益是门学问。
所幸夭夭八岁了,即便宋栖棠结婚生子,对前者的冲击也不会特别大。
关于庄儒品的潜台词,宋栖棠心知肚明,却没心思多想也懒得说破。
手机忽响。
她低头,许嘉恩的短信赫然入目。
“你对谈书亦印象怎么样?”
后面还配了笑脸图案。
哪怕看不到本人,也能想象出那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花房的见闻历历在目,宋栖棠不自觉握紧手机,突然有点头痛,眉骨拢起浅浅痕迹。
半晌,她佯装调侃回复许嘉恩。琇書蛧
“那么喜欢他?”
许嘉恩几乎是秒回。
“当然。”
——
许崇年讨好江宴行碰一鼻子灰,直至上车,依然垮着脸。
江连翘的心里无声冷笑,对他的坏心情视而不见,自顾自修指甲。
谈书亦坐副驾座,不时隐秘地偏脸朝向她,面色沉静,轮廓绷得很紧。
花房苟且和宴会上的经历窜进脑海,包括宋栖棠半真半假的提点,挤得他大脑快爆炸。
三人各自心怀鬼胎,衬得车厢内的氛围死寂而凝重,漫长的静默格外难捱。
车子好不容易停别墅门口,谈书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许崇年的电话倏地响了。
那电话好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
尚未接听,他的脸色便立即阴转晴。
大概防着自己老婆窥探,硬是按捺着激动没接通。
江连翘没偷觑手机,唇角噙着冰冷弧度,面上划过浓厚的讽刺,拎着小包率先下车。
谈书亦指了指女人窈窕的倩影,征询着看向许崇年,“表哥?”
许崇年着急接电话,不耐地挥手,“我有事,你下车吧,可能是同事找我。”
“快走,闲杂人等不能在场,这些工作安排是机密。”
瞅着他猴急万分还故作无所谓的神情,谈书亦情绪复杂,莫大的讽刺自心底缓慢升腾。
“好的,表哥先忙。”
——
江连翘进门后踢掉高跟鞋,一路直奔二楼,冷声交代佣人,“送燕窝粥上来。”
回想许崇年接情人电话还鬼鬼祟祟的样子,她勾唇,笑容逐渐扩大,最后讥诮笑出声。
楼道回荡着女人尖利的笑音,显得整栋别墅阴气森森。
佣人一头雾水,根本不敢多问,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太太,表少爷的妈寄了年货过来。”
江连翘妖娆掀眸,不疾不徐敛笑,“我记得,先生要接谈书亦的妈来星城过年?”
“是,过两天就去内地。”
江连翘沉吟不语,细白的指腹缓缓沿手臂线条游走,仰头盯着天花板,眼色悄然阴郁。
“先生爱面子,准备一间最好的客房招待。”
推开卧室房门,环顾四面奢华摆设,她驻足,面庞越发幽冷,垂着的手指收拢成拳。
房间装饰得格外华贵,梳妆台随便一样首饰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华丽。
可对江连翘而言,这里的一切,不过只是坟墓而已。
原本……她不用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人比人,气死人。
江连翘顺势落座沙发,冷不丁想起宋栖棠。
那个女人自少女时期开始,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养得性情飞扬跋扈,从不将他人目光放眼里,明明是家中独女,宋显义却从未拿她交换过任何权势。
坐过牢了,一言一行依旧不改昔年的随心所欲,连教养的孩子都同她如出一辙。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那么活?
因为是私生女,注定要永远低人一等?
“难道你想永远活在江家的阴影下吗?”
宋栖棠促狭的声音忽远忽近,裹着卧室毫无温度的沉寂纷扬笼罩她。
江连翘唇线平直,揪着抱枕的五指筋络凸显。
江家众人的嘴脸在脑海闪逝,胸腔积攒的戾气一点点攀上眉眼。
房门猛然被人大力推开,门板反弹墙壁的巨响震得江连翘心跳加速。
她下意识起身,见到许崇年凶神恶煞甩上门,平时肥胖的身体此刻矫健异常冲眼前。
“贱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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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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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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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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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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