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大言不惭挑衅的女人似是无知无畏,她的面相比实际年纪更嫩,顾盼神飞,那双眼睛宛若水晶清透,却间或闪过锋利的光芒。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身上不仅有宋显义的影子,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像江宴行。
女人之中,她所表现的攻击性不容小觑。
“你小丫头片子和他一较高下,我要是他,赢了都感觉丢脸。”鲍叔上前欲夺宋栖棠手里的刀,“阿俊是我养子,要玩也是我来,你如果出差池,我怎么向你爸交代?”
他故意让宋栖棠掺和今晚的事,无非是希望她知难而退,顺便借候祖良的手教训她。
可万一她真有三长两短,自己死了怎么去见阿义?
这可是宋显义的独苗!
“用不着您交代,我自己交代。”宋栖棠不假思索避开他,直视脸色变幻的候祖良,“候叔,一句话的事,您怎么犹犹豫豫的?”
“您当初能听江卓明的吩咐玩无间道,后来还给江宴行的复仇之路出谋划策,为什么叫您耍刀子,您反而瞻前顾后?看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说法也要分人。”
宋栖棠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落地,原先只是若有所思的候祖良脸上立时电闪雷鸣。
“既然你不知死活,我就成全你。”
他偏头,保镖立刻递上另一把水果刀。
铁门忽而又被人推开。
宋栖棠侧眸,星漾的眸子微微眯起。
映入视野的男人身形挺拔,衬得夜幕格外低垂。
他静立门口,深墨的双眸攫住她,平静的眸波下掩不住暗潮。
候祖良表情阴戾,“你这是闻着味儿来的?”
江宴行若无其事进门,凉淡眸光停驻他们手上寒光照人的刀,“真是别开生面的谈判。”
他移目看向候祖良,声线四平八稳,“候叔,我之前就说过要来。”
又睨着脸色微妙的铨叔,轻笑,“尊老无可厚非,倚老卖老就讨人嫌了。”
铨叔眼神一闪,错开脸庞。
目睹这幕,宋栖棠心念电转,懒散的腔调多了两分冷意,“你们的官司跟我无关。”
江宴行淡淡看她一眼,清俊的轮廓毫无起伏,“大小姐想表演杂技?”
“不止我,你候叔也算一个。”宋栖棠缓步走到桌边。
眼见女人坦然摊开自己的五指按桌面,江宴行盯着她平静侧脸,清净如水的嗓音流泻喉骨最深处。
“我记得,宋叔曾经说过要给你这双手投保。”
“我若是赢了候叔,得到的利益比真金白银更值钱。”
宋栖棠幽黑的瞳眸倏然浮沉冰雪,扬起下颌戏谑示意众人,“看好了。”
话音落下,锋利刀子以神速跳扎指缝间,速度快得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咚咚咚的声音回荡仓库。
江宴行绷着冷硬颌骨,垂身侧的两手不自主收拢成拳,层叠的刀影仿佛雪片映射黑瞳,迅速融化心口的热气,随寒意侵蚀五脏六腑。
鲍叔捏了把汗,目不转睛瞅着那刀,生怕宋栖棠会血溅当场。
候祖良望着从容自若的宋栖棠,神色阴沉,等她快结束时也拿起刀。
令人胆战心惊的刀声犹如夺命二重奏,每下都不遗余力刺激着人的感官。
过半分钟,宋栖棠前倾的身形后撤,收回沁出汗水的左手,掀眸一笑。
“候叔,您确实老当益壮,不过我还年轻得很,再过十年,您更不是我的对手。”
语罢,她冷淡瞥了眼眸色深邃的江宴行,将刀子随手掷进木桌。
闷响之后,水果刀深深钉入桌缝晃出白影。
目不斜视越过江宴行,宋栖棠清漠的音色回旋空气,“候叔,您老了,我还风华正茂。”
候祖良神情阴晦,视线扫过江宴行,也丢了刀,沉声道:“放人。”
鲍叔迎上去,定睛打量宋栖棠,“没受伤?”
宋栖棠甩了甩发麻的左手,不以为意翘起唇,“明摆着。”Χiυmъ.cοΜ
阿俊重获自由,第一反应便是冲到宋栖棠跟前,就差给她下跪,“谢谢宋大小姐救我!”
宋栖棠瞧着他只穿内裤的熊样,抿了抿嘴,眉骨掠过一抹莫名。
“把衣服还给他。”江宴行寒淡的声音冷得刺耳。
她静静敛眸,径直走向铁门。
鲍叔呵斥阿俊两句,朝铨叔使眼色,大步跟上宋栖棠。
——
直至女人的婀娜身姿彻底消失视野,江宴行转眸,迎视面色阴寒的候祖良。
“你的心肝宝贝,今时不同往日。”
候祖良勉强压着蓬勃怒意,挥手屏退其他保镖,垂眼往烟斗里装烟丝。
“她到底年轻气盛,性子自幼比较冲,您多担待。”
江宴行信步近前,勾唇,挺俊的身材被黑色衣裤修饰得线条愈加完美。
灯光错落有致掠过他高挺鼻梁,在脸侧打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翳痕逐渐渗透瞳眸。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面对自己的恩人,他的言行举止依然冷静而疏离。
“当妈的人还年纪小?说出去笑掉大牙!”候祖良难掩怒火,忍不住将烟斗拍桌上,“你护着她不代表我得处处忍让,我说你,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要她?”
江宴行垂首相接他老眸,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女人。”
“候叔,您该明白,如若当年我妈没三番两次自寻死路,我不会那么快对付宋家,假如江家……”
他忽然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漆黑眸底蔓延无穷尽的寒漠,语气反而透出诡异的平缓,“我的计划里,扳倒宋家的日子并不在订婚那天。”
候祖良的眼被烟雾熏得眯起,覆盖着浓烈火气,冷哂,“合着你还打算真娶了她?”
沉默一会儿,江宴行直言不讳,“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她。”
恍惚片刻,他唇边泛起浅薄笑意,只不过烟熏雾燎之中显得极其惨淡。
“她为我怀孕,还生下我女儿,这是多少宋家财产都抵不过的宝贝。”
“不还是夭折了?生了等于没生!”
候祖良不以为意,对宋显义的后人着实没多大好感,但江宴行是他亲手送宋家去的。
当初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他会真爱上宋栖棠。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万千思绪袭来,他抽了口烟,“我问你,宋显义的死包括你们做的交易,她全知道?”
江宴行一凛,心神再不复风平浪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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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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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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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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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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