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强自隐忍着某种销蚀身心的煎熬。
周牧远看她一眼,语气依然温和,却透着不言而喻的疏离,“吟蔚,我不爱你。”
同样的话,他重复过无数次,汪吟蔚也听了无数次。
可没有哪一次,她如此惊慌不安,如同没脚的小鸟即将失去最后一根树枝。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们其实比大多数人幸运,不仅门当户对,还在一所学校念书,又做了两年未婚夫妻,我们真的比太多人幸运了。”
周牧远低叹,一字一顿纠正她的自欺欺人,“是幸运,不是幸福。”
“那你要什么样的幸福?”
汪吟蔚逼着自己镇静,望定前方路况的眼睛不知不觉浮上水光,“牧远,我那么努力地靠近你,就算再辛苦也不肯放弃,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她看着周牧远,心里的酸意猛地涌到鼻腔,刺激得呼吸滞涩,“我明明那么努力!”
“我要的幸福,是跟我爱的人永远生活一辈子。”
周牧远抓着方向盘的手指舒展得自然,分神瞥向汪吟蔚,“爱一个人,不是努力就可以,两情相悦才算幸福。”
他看着梨花带雨的女人,黑漆漆的眼睛毫无微澜,“吟蔚,我答应订婚的时候,私下找过你,我说那只是权宜之计,是应付我爷爷的逼迫,你当时也接受了我的条件。”
汪吟蔚气息一滞,眼圈泛红,喉管飘出的哭腔已经无法掩饰,“我是答应了,可我也说过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我们在一起会幸福。”
“两年!”她柔美浅笑,眼底密密麻麻尽是碎光,“即便是冰块,我也该捂热了,哪怕去国外深造,我每天都对你嘘寒问暖,可你呢?对我客气周到却从无温存。”
“我也不想搞得自己跟那些查岗的女人一样风度尽失,但我很害怕如果不主动,或许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微薄感情又会化为乌有!”ωωω.χΙυΜЬ.Cǒm
飞逝的霓虹扫进车厢,像什么东西被丢入黑夜再找不回。
汪吟蔚抹一把干涩眼角,水眸剧烈闪烁着,想笑,眼泪却大颗不受控制滚出眼眶。
其实这两年,她过得非常不踏实。
明明很开心能成为周牧远的未婚妻,但她不敢过于表现。
生怕太得意忘形,老天会收走她来之不易的快乐。
所以她日夜祈祷宋栖棠不要回星城。
“你以为我非得犯贱吗?我喜欢你十多年了,没办法放下,我也不差的,只是因为爱上你,恨不得把自己从内到外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可惜,我做不了宋栖棠。”
她的视线模糊成雾,心脏被揪着,眼皮烫得睁不开,“我再卑微,还是不管用。”
周牧远默不作声听着她的哭诉,眉心淡淡地拢起褶痕,“你很激动,我们换个时间再谈。”
“不了,说出口的话是泼出去的水。”
汪吟蔚吸鼻子,缓慢拂掉眼尾泪水,望着窗外拉成流线的风景,犹豫一会儿,忽而真的笑出声。
“你知道我同你们一个校区,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轻柔的女音回荡车厢,莫名令后颈汗毛倒竖。
似是自某年某月攒起的寒气,要在今晚凝冻成冰柱。
周牧远心口猛然一突,“你什么意思?”
“白马王子要配公主,宋栖棠从小是公主,她仰慕你不奇怪,但那种小女生的情感,你难道拥有的少?她那时大大咧咧,估计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感情。”
“看别人追捧你,听见别人说你们天生一对,加上对你有好感以及你有意为之的示好,于是就那么稀里糊涂开始自己的初恋。”
汪吟蔚张了张嘴,把口腔的苦味悉数咽下去,定定看着脸色倏然铁青的周牧远。
“我同你们一个校区,最大的好处是在我暗恋你的情况下,能发现许多别人蒙鼓里的秘密。”
周牧远握紧方向盘,原本温煦的眼神霎那风起云涌,“你到底想说什么?”
“例如,”汪吟蔚直视着周牧远,清晰吐露三个字,“火烈鸟。”
周牧远勃然变色,脸上清然的神情宛如斑驳墙漆,一寸寸掉落。
“我不清楚那是谁为她做的,可绝不是你,你顶替了。”
汪吟蔚端容打量周牧远泛白的脸,微微一愣,唇角倏地露出悲喜莫测的况味,“原来你也不晓得。”
“嘎吱——”
刺耳的刹车音裹挟着巨大惯性压过柏油路!
——
近十二点,宋栖棠等人回到家中。
林嫂开了门。
宋栖棠在玄关换鞋,刚穿上拖鞋便探头张望客厅,“夭夭睡没?”
“夭夭小姐还没睡。”林嫂笑眯眯道:“说时差没倒过来,我给她下了碗云吞面。”
夭夭抱着小卷毛看柯南剧场版,隐约听出宋栖棠的说话声,忙关掉电视趿着拖鞋从小客厅跑出。
“你们回家了呀,欢迎!”
“给你。”庄儒品将红封放夭夭手里,笑着打趣,“小家伙是特意等我们?”
夭夭一本正经回答,“你们这么多人出去,我当然不放心,而且家里也不热闹。”
“它陪着你,你还不满足?”
宋栖棠含笑摸她头顶,指腹点了点病殃殃的小卷毛。
“病好了么?怎么还无精打采的小样儿?”
“别提了,宠物医院的医生说小卷毛明天还得打吊针。”
夭夭心疼地亲一口嗷呜叫的小卷毛,“小卷毛好了之后,我要多给它补补。”
庄儒品不免多看两眼小卷毛,被它可怜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意味深长接腔,“不一定得补,只要你对它温柔些,比什么都强。”
夭夭懵懂眨眼,“要多温柔?”
“我很温柔,宠物医生都表扬我。”她傲娇哼了哼,搂着小卷毛哒哒跑回卧室,“小卷毛该睡了,我帮它刷牙。”
林嫂错愕,“狗刷牙?”
赛伊达将手包丢茶几,“你别说那是狗,她不乐意,得用‘小伙伴’形容。”
宋栖棠笑了笑,“真是古灵精怪,拿她没办法。”
“夭夭小姐的性格特别像小姐。”
林嫂忽而想起一事,绘声绘色讲述,“您养小金子还给它做衣穿,那鸭子穿您做的衣服顶着圆滚滚的屁股走来走去,经常偷偷蹬掉,少爷总是让下人给它穿回去。”
语毕,林嫂懊恼地闭了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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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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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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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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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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