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流落在滨城,我势单力孤,只能忍气吞声屈服。”
“如今不一样,”她继续抛着钥匙,笑得顾盼生辉,“从实力到势力,我有足够的底气和他杠。”
庄儒品眉心一凛,“你有什么好主意?”
宋栖棠意味深长扬起唇,“舅舅,我查过,胜和的老人有几个已经出来了。”
“只要他们还没忘记宋显义,往后跟着我也无可厚非,您说对吗?”
年轻的女人神采飞扬,窗外明灿的日光勾勒娇美眉眼,让她看起来像狩猎的母豹。
危险而慵懒。
庄儒品一时失神,突然想起年少随宋显义闯荡江湖逸兴遄飞的光景。
“随你吧,反正我相信你处事有分寸。”
宋栖棠黑如曜石的眼闪耀不定,“我先出去了。”
一转身,男人浑厚的嗓音不疾不徐响起。
“江卓明的死跟姐夫有关,江卓达出车祸也同样牵扯到姐夫,倘若你将来想立足星城,不止江御得应付,江竞尧同样不可小觑,你记住了。”
“父债女还,”一丝冰冷的嘲讽掠过宋栖棠眼中,她偏头,纤腰楚楚,笑颜依然璀璨,“我爸真是给我留了一堆‘债’。”
“我看您想提醒我的,不止一点。”
如今的她再不会轻易自厌自弃,能真正坦然地接受命运。
庄儒品衔接宋栖棠寒冽视线,淡声说:“我知道你一向目的清晰,可我们早晚要和江宴行对上,哪怕没两年前的赌约。”
宋栖棠没接腔,目光冷淡幽邃。
庄儒品凝视她漠不关心的模样,忽地举步走到她面前,“没说什么江宴行有绯闻女友之类的话,你比我想的更有大局观。”
宋栖棠看着他睿智平和的眼眸,无谓扯唇,“您多虑了。”
——
宋栖棠去了夭夭的卧室。
夭夭恰巧不在。
她驻足床边,盯着水晶球略微思索会儿,大步走进衣帽间。
衣帽间挂满夭夭四季的衣服,最靠墙的地方立着内嵌式衣柜。
宋栖棠迅速拧一根钢丝,先从门下侧的冷气出风口勾出一片钥匙,尔后打开衣柜最底层。
式样老旧的儿童书包映入视野。
她回头看门口,确定夭夭不会出现,立刻将书包扯出来,熟门熟路撕开里面内胆。
江宴行一直是婶婶无法根除的心病。
自从婶婶找过江宴行对峙,她左思右想,觉得婶婶可能没那么容易死心会偷偷搜房间,于是将当初爸爸交给自己的钥匙缝夭夭书包夹层。
液化气罐爆炸那天,夭夭背着书包看画展,因此这片钥匙被得以保存。
指腹缓慢描摹过钥匙的轮廓,宋栖棠的心大起大落,脑海不觉浮现当日爸爸的遗言。
那天,她本想告诉爸爸,自己找到了新的办法救他脱困。
可话临到嘴边,面对他衰老十几岁仍旧蔼蔼的面容,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爸爸那么疼爱她,假如晓得她用身体做交换换取他自由,肯定会非常难过。
所以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爸爸,你再等等我,我肯定能让你见到外面的阳光”。
监狱太黑了,而且很潮湿。
爸爸有风湿病,每夜根本睡不着。
但爸爸却安慰她,“比起阳光,我更在乎女儿的快乐,你才是我的小太阳。”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区区十分钟。
后来都不舍得经常拿出来回忆。
现在,他心目中的小太阳以另一种面貌逐渐堕入地平线。
宋栖棠眼皮震颤,胸腔腾起翻江倒海的剧烈酸涩,收拢手指紧紧抵在心口。
冰冷尖端戳进手掌的嫩肉,她低笑着睁眼,眸底卷过凌然。
——
晚上的时候,庄儒品提起回星城的事。
宋栖棠低头喝冬阴功汤,察觉到何伯总频频朝自己这边张望。
她恍若未觉,替夭夭舀了些辣鸡浇头。
夭夭嘴里咀嚼着盖浇饭,眼睛闪闪似星空,“庄伯伯,我们不在这里过年吗?”
庄儒品语调温和,“明年到星城过年,好不好?”
“好呀,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哦。”夭夭笑眼灿烂,忽而托着腮帮子嘀咕,“我能不能带小卷毛?它是我的小伙伴,才一岁而已,我不舍得它。”
以前养过一对鸽子,可惜全被烧死了。
想到这里,她沮丧地撅嘴。
宋栖棠一眼洞悉她内心所想,笑着打趣,“当然能,你怎么去,它就怎么去,不过你以后多照顾它,它也是需要适应环境的。”
“嗯!”夭夭重重点头,光洁额头搭着的眉坠衬得眼瞳黑葡萄一样。
宋栖棠瞅着她黑亮瞳孔倒影出的自己,心弦莫名轻微一荡。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过,她抿唇,思维瞬间不太集中。
不合时宜的,思念起自己的女儿。
“夭夭念的是国际学校,英文很流畅,我查过资料,星城不少名校都是双语。”赛伊达叫普雅把夭夭爱吃的凉拌木瓜丝端给她,逗道:“我们的宝贝又聪明又漂亮,以后到国内,肯定很受欢迎。”
夭夭骄傲挺起小胸脯,“还用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超级喜欢我!”
宋栖棠听得好笑,满脸宠溺刮她鼻子,“时刻保持谦虚。”
“别听你姨姨的,”坐旁边的隋宁帮夭夭夹菜,“这么优秀,就得秀一秀。”
何峥嵘盯着夭夭看好几眼,看着看着,表情变得颇为恍惚。
夭夭自然发现了,当即迎着他陡然深沉的目光瞧过去,“何爷爷,您为什么老看我?”
家里人格外疼宠夭夭,养成她说话做事不爱拐弯的习惯。
看到何峥嵘被佣人喂饭,她恍然大悟,端起木瓜丝跳下凳子跑向何峥嵘座位,“是想吃吗?”
宋栖棠抬眼一瞥,发觉何峥嵘打量夭夭的眼神挺微妙。
“怎么了?何伯。”
“哦,没什么,夭夭小姐很善良。”
何峥嵘的双手使不上劲,之前经常低脖子吃饭或者用脚趾,抱不到夭夭,只能慈祥地笑了笑。
“谢谢你。”
夭夭摆摆手,“不用谢,这是举手之劳,老师说帮助别人是种美德。”琇書網
众人被她精灵古怪的模样逗笑。
何峥嵘笑过之后,隐晦地观察同宋栖棠坐一块儿的夭夭。
神思出离间,好似见着另一个宋栖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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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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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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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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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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