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轻柔的脚步声,他含笑转过头,指向地毯边杵着的何峥嵘。
“你那天电话里告诉我见到老何,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迈克带何峥嵘进别墅,恰好遇见回CNX的庄儒品。
故人重逢,自是又一番寒暄。
何峥嵘眼眶发颤看宋栖棠,又看向庄儒品,“舅爷,没想到您还活着,大小姐告诉我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老先生生前除了大小姐,最牵挂的就是您……”
“您怎么不早点回国?”他说起冤死的宋显义再次泣不成声,“老先生是被江宴行那个畜生活活害死的!为什么不早点回国?大小姐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您该早回来呀……”
闻言,庄儒品身畔的塞伊达面露复杂神色,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
庄儒品同样眼圈微红,拍拍塞伊达手背,温厚眼神重新投向何峥嵘,添了两分重量。
“是我出现得太迟,对不起姐姐姐夫,也对不起棠棠。”
“我以后,一定好好善待棠棠,给她所有我能给的,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这应该也是姐夫他们的心愿。”
“舅舅对我已经很好了,”宋栖棠适时出声,笑容温温,“我这两年过得特别开心,本来以为自己没剩多少亲人,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爸爸妈妈在天之灵看到我现状,肯定很欣慰。”
庄儒品笑了笑,示意宋栖棠落座,这才沉目睨何峥嵘,“你说江宴行杀死了我姐夫?”
宋栖棠漠漠掀眸,脸庞看不出真实情绪。
客厅其他佣人全被庄儒品支走,眼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庄儒品正眼盯着何峥嵘,“你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一遍。”
何峥嵘犹豫,看了一眼塞伊达。
“这是我舅妈,我们一家人,彼此信得过。”宋栖棠淡淡吐字,“你有话直说,用不着避讳。”
塞伊达笑着接腔,“事关重大,保持警惕是对的,先让普雅倒杯茶给何伯。”
何峥嵘没喝茶,擦掉眼泪,语速飞快概述了宋显义遇害的始末。
“舅爷,江宴行有充分的动机和能力!”他眼底泪光涌动,低头用肩膀揩脸侧,“我虽然没亲眼所见,可江宴行的所作所为不也恰恰证明做贼心虚?老先生死了,大小姐入狱,宋氏破产,谁是最大受益者?”
深吸一口气,他抬起软耷耷的手,咬着腮肌愤然唾骂,“那畜生以为我掌握他致命证据,差点要我命,幸亏以前胜和的兄弟救我,帮我偷渡,不然我早变成失踪人口!”
“整整八年,我东藏西躲就是想等大小姐出狱,我不知道大小姐出来以后会是什么样,可我不甘心!但凡存在丁点可能,我都要拉着那畜生下地狱!”
庄儒品始终一声不吭,直至听见胜和两个字才略微动了下眉峰,“……是老毛子?”
何峥嵘对答如流,“老毛子弟弟,大九,当初老先生明面退出胜和,偷渡的生意交给老毛子,实际上,幕后真正的老板是大九。”
宋栖棠睫毛撩起,不动声色打量庄儒品骤然凝重的神情,心脏一点点下沉,沉到寒潭深渊。
“你手里真有江宴行的把柄?”他手肘撑住膝盖,若有所思盯住言词激烈的何峥嵘。
“大小姐出事之前,我探监老先生,他给我一把钥匙。”何峥嵘原本悲愤的眼神立时凌厉,嘴角肌肉鼓绷,“钥匙共两把,证据保留CH银行,我们可以交给江家,让他们自相残杀!”
“大小姐,您还留着钥匙吗?”
宋栖棠瞳眸微眯,与庄儒品对视一眼,饶有兴味颔首,樱唇翘着凉薄起伏,“你钥匙呢?”
——
午后,宋栖棠拿着刚得手的钥匙走进庄儒品书房。
庄儒品坐大班椅上,漫不经意转地球仪,“他怎么讲的?”
她顺手关门,眉宇间泛起清冷气韵,许是刚刚受的冲击太大,缓和一分多钟才沉稳开口。
“真豁得出去,江宴行的人抓他,他害怕自己露马脚,干脆将钥匙塞伤口里,导致肌肉腐烂严重,等顺利偷渡到海外,他再取出钥匙,缝进猫肚掩人耳目,难怪他收养那么多猫。”
“我让人在神户看着他,他大概对我也不太信任,钥匙干脆缝在鞋底里头夹带。”
庄儒品长腿交叠,儒雅面容沉淀着岁月独有的雍和。
“你决定了,要去苏黎世?”
宋栖棠分开双手压着桌面,不答反问:“倘若有人故意安排他潜伏宋家,您认为会是谁?我看他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就不晓得对象是我爸或者其他人。”
“我试探过他,他是何峥嵘,也的确受你爸信任,胜和的机密他知道,可万事无绝对。”
庄儒品眸光寂寂,平和地注视宋栖棠,“棠棠,别让情感主宰你的判断。”
一直以来,他深知自己的外甥女疑心多重。
从最初相认子虚乌有的豆腐花到后来宁愿依靠江宴行查他,她所表露的城府绝非表面简单。
就好比现在,她看似笑如春风,实则心中早万丈狂澜。
“你至今也不愿意信我?”
“我只信我自己。”宋栖棠眼底飘流的笑意夏花般明媚,说出的话却透着冷酷,“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这两年替您做事,就算要跑鬼门关,我从不打退堂鼓,您得体谅我。”
“咱们言归正传,不是我串通一气。”庄儒品叹息,抑郁地捏了捏眉心,“况且何峥嵘未必是歹人。”
“谜底只能回星城揭晓。”宋栖棠抛着钥匙把玩,眼波倏忽流转过利芒,“我明天带他飞苏黎世,钥匙的秘密困扰了我八年。”
“事到如今,处处监管他不失为好法子,你自己注意安全。”
庄儒品并未好奇钥匙,默了默,又沉声道:“你舅妈把你张罗人手暗算江唯礼的安排告诉我了,真预备那么做?”
“我十多岁养了宠物鸭,被猎犬咬死以后,索性养只更大的藏獒吃掉它。”宋栖棠眼尾斜飞,轻声谑笑,“别人说拳头不一定能征服全世界,但在我看来,一拳就能把人的牙齿打碎。”m.χIùmЬ.CǒM
“你啊……”庄儒品闻言失语。
迎视理直气壮的宋栖棠,他语气深凉些许,“包括江宴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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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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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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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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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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