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狱后,还是第一次吃正儿八经的西餐。
总感觉俄式没法式好吃。
大厅依然闹哄哄的,仿似那六七个人从未出现。
也不是说一点儿余波都没有,毕竟前呼后拥的阵仗挺惹眼,不过食客的好奇心有限,多看两眼就收心了。
对面的曾妮脑袋跟随江宴行的身影扭了一百八十度,忽地兴奋拍桌,“你们认出没?刚才从我们斜对面走过去的男人是江宴行!”
“真人比电视更帅,检验帅哥颜值就得寸头,难怪新女朋友那么漂亮!”
隋宁一愣,收起领电子优惠券的手机,下意识偷眼瞅宋栖棠的反应,干巴巴反问:“你咋知道是女朋友?”
这接话其实细究有些偏题,可曾妮浑然不觉,分析的头头是道,“还用问?那女的盯着江宴行的眼神含情脉脉,人都快贴他身上去了。”
“他们有钱人出门应酬或者攒局,身边不串个女伴就显得不合群似的,串着串着就串到床上去,自然而然做男女朋友。”
她神秘兮兮眨眼,“记得么?我上次和你们说过,白羊男那方面特别带劲儿,江宴行就是白羊座!”
“最匹配白羊座的星座女……”
曾妮锁眉思索会儿,眼睛一亮,“天蝎!”
宋栖棠黑漆漆的瞳仁掠过一丝微妙。
尚不及开腔,曾妮的大嗓门雷得她骤然一震,不慎被嘴里的汤呛了。
曾妮扯到暧昧话题便收不住,“栖棠正好天蝎嘛!羊男蝎女做那种事……”
“打住!”隋宁急赤白脸截断曾妮,“当着你男人,能不能收敛点?”
楚添大度地笑笑,“没事,她就爱花痴。”
隋宁抽了张纸巾给宋栖棠,“你吓着栖棠了,夭夭还在呢!”
夭夭一直忙着吃,闻言,萌萌地抬眸,“什么白羊蝎子?我听不懂诶。”
对视那双清澈瞳眸,曾妮这才觉难为情,“没什么,聊动物世界。”
夭夭似懂非懂。
宋栖棠默然揉着纸巾,无端生出恼意。
服务员递了两盒马迭尔雪糕上桌。
曾妮诧异,“我们没点这个。”
“有位先生点的。”
宋栖棠掀起眼皮,若有所思看着雪糕。
隋宁一头雾水,“什么先生?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弄错,他要我们送小朋友吃,至于他的身份,他没要我们透露,我们不方便随意报姓名。”
服务员说完离开了。
曾妮狐疑看楚添,楚添耸耸肩。
“应该跟我没关系,”她不明所以看向宋栖棠同隋宁,“你俩心里有数?”
隋宁瞥眼神色凉薄的宋栖棠,僵着表情,“没数,可能活雷锋。”
“也可能……”她含笑摸夭夭小脑袋,“我们的宝儿太可爱了。”
雪糕盖已经揭开,冰中带香的甜味挑逗着嗅觉。
夭夭清黑的眼珠转了转,晃宋栖棠手腕,小声征询道:“我可以吃吗?”
眼尾捕捉到曾妮探究的神情,宋栖棠压着突如其来的情绪,作势思忖几秒,失笑,“大概是我认识的人,吃吧,不过现在不太热,少吃点。”
她唤来服务生,以自己的名义又叫了三盒雪糕。
视线状若无意扫过二楼,眼波汀滢,先前升腾的恼意立时变本加厉。
一天到晚刷存在感。
生怕自己不记得他是谁。
毛病。
——
临近五点半,宋栖棠牵着夭夭出展览馆。
异于白天的艳阳高照,傍晚时分的天气起了变化。琇書網
雨丝斜织成雾零零散散披身上,霓虹渐次亮起,连成五彩斑斓的灯带延伸至远方。
她站定展馆旁,一边在包里翻雨伞一边给阮秀珠打电话。
夭夭回头看一眼陆续走出人的门口,目光流露一抹向往,“糖糖,我以后画的画也要放里面来,我希望有很多很多人讨论我的画,喜欢我的画!”
宋栖棠弯着眉眼,嫣然一笑,“我的小天使无论有什么梦想,姨姨都相信你能实现。”
电话那端很快接通。
“看完画展了?”阮秀珠和蔼的声音传来,“你们几点回?我准备蒸梅菜肉饼给夭夭吃。”
宋栖棠将雨伞倾向夭夭,护着她往站台走,“我们马上坐公车回去,您别急着做饭。”
“好,我等你们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随时都会有车停,宋栖棠没多说,给个大概的回家时间便挂断。
“糖糖,是我们坐的车!”
宋栖棠侧首,远处一辆公车缓缓驶来,她浅笑着捏夭夭脸蛋,“真聪明。”
刷完卡后刚坐下,包里的手机又响。
拿出来,熟悉的号码跳动着。
郁色立时缠绕宋栖棠轮廓,念及婶婶的心情,她不想接,但又担心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暗自腹诽小会儿,还是顺手接起。
“雪糕好吃吗?特意多送一盒。”男人清醇干净的嗓音混着纸张翻动的声响渗透耳蜗,“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不过那牌子停产蛮久了,滨城的也不错。”
没等她答话,他兀自笑了笑,浸过酒水的音色格外磁性,“如果腻味,就不会搭理我。”
“废话这么多,”宋栖棠望向窗外,水润的眸流转虹影,低声冷笑,“我不是你的垃圾桶。”
言罢,面无波澜掐断。
——
视野中,载着女人的公交逐渐消失。
江宴行漫不经心丢开手机,懒淡启唇,“一天之内遇到两次,滨城可真小。”
副驾的助理感慨,“得分人吧,假如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缘分……”
江宴行轻笑,兴味咀嚼这个词,低沉的声线缭绕舌尖,竟然漫溢出缠绵悱恻的意味。
“江总,王建松做珠宝协会的会长以后,这边的黑/市交易没过去那么猖狂,我们让他洗白的黑钻差不多都通过正规渠道销售了,比姓李的更懂得审时度势。”
江宴行合上文件夹,百无聊赖把玩腕骨缠着的珠串,“做生意的确有一套,擅长钻营,你说得对,他最大的优点是会审时度势,暂时不失为合格的傀儡。”
“江竞尧原先回国的日期定哪个月?”
“十月,他一直在查您把柄,”
江宴行眯眼,眼底迸发阴狠,“把我们走私的那批货安置好,既然他想整我,我成全他。”
话落,手机忽地响了。
他揿下通话键。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江宴行冷眸一沉,眸中浮凝万里寒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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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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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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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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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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