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恩琢磨不透她态度,犹疑着补充,“卫生厅长侄女,去年留学回国。”
“这么好条件,确实门当户对。”宋栖棠中肯点评,见许嘉恩依然在打量四面的画作,没戳破她的不安,“我外甥女夭夭画的,”
“将来当画家不错,是不是上学去了?”许嘉恩回想宋可馨的模样,一抹郁色起伏眉宇。
“爱吃,爱画画,偶尔调皮得不行。”宋栖棠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学前班。”
许嘉恩看两眼屏幕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好可爱,像你和可馨的翻版。”
“棠棠……我告诉你那事,是因为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我知道周公子对你旧情难忘,你以前也喜欢他,不过他如今身不由己,胳膊终归拧不过大腿。”
许嘉恩敛眸,思忖一会儿,“江宴行之前来滨城,我没留心,可听周公子讲他又纠缠你的时候,我真气得恨不得宰了那个渣男,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宋栖棠失笑。
圈内人脉广的好处便如此,丁点蛛丝马迹就能串联整件事的细枝末节。
“有个秘密连周牧远都没查实,我婶婶四十万的医药费是江宴行出的,至于其他……”
她撇撇嘴,眉骨间浮动的情绪有种麻木的自厌,笑得云淡风轻,“我陪他睡了几晚。”
许嘉恩震愕,盯着宋栖棠许久回不过神,体内寒潮奔涌后,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你究竟为什么要自甘堕落?江宴行害你还不够惨吗?如果阮姨知道你们藕断丝连,她该多失望?”
“我也觉得自己挺贱,可还能怎么办?”
宋栖棠轻渺的嗓音仿佛深冬大雪洋洋洒洒飘散,衬得四面格外寂静,“高飞抢我外甥女,婶婶终于等到肾源却没医药费,朋友的弟弟为了我受牢狱之灾,我只能依仗江宴行。”
许嘉恩又是狠狠一愣,周牧远并未告知她其中原因,难怪高扬医疗前阵子被查了。
“对不起……”她手足无措起身,“我不晓得你过这么辛苦,其实我刚还想问你医药费需不需要帮忙,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你!”
慌忙翻自己的包,“我没带四十万那么多现金,你账户多少,我回星城打给你!”
“钱债易还,人情难还。”
宋栖棠摁住她手,唇边泛着若有似无的冷弧,眼底铺满凌冰,目色阴冷至极,“江宴行摆明要我永远欠着他,他不想和我一刀两断。”
“他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还不要脸逼你做金丝雀,”许嘉恩匪夷所思瞪大眼,“心理变态吗?”
江宴行搞垮宋家的真实原因,她五年前多少听宋栖棠透露过,眼下更唾弃他。
“你进去以后,他整天流连花丛,别说你,我看那个秦晚对他而言也不过如此。”
“若非他金屋藏娇,你何至于为他犯下弥天大错?叫他畜生都是抬举!”
宋栖棠不想关注江宴行的风流韵事,胸口一股子恶心难以遏抑,平缓几秒耳道啸鸣的嗡音,拉着她落座,“先坐,我做饭,免得耽误时间。”
“你甘心么?”许嘉恩忽然反手扣住宋栖棠腕骨,柔弱神态陡然强韧,“大卫老师夸过你,你的设计天分包括切磨钻胚的技艺是他带过的学生里最出众的!”
“我们的工作室一直没关,棠棠,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陪你东山再起!”
“坐过牢又怎样?只是登顶比其他人难些,你的实力能让他们闭嘴。”
宋栖棠心中被纵了火,烧得心跳急剧加速,血液像冰可乐冒的气泡争先恐后涌进脑海。
“嘉恩,我目前不能回星城。”思维疯狂地发散,她漠漠勾唇,覆盖面孔的笑意十分虚浮。
“为什么?我不理解你的选择,你不应该埋没自己的才华!”
许嘉恩凝视宋栖棠岑寂的侧影,一颗心焦灼得发疼,“难道你一辈子这么下去吗?”
宋栖棠又笑了,清凉无波的眼眸转向她,语气平淡如水,“你们说的话差不多。”
“周公子?”许嘉恩霎时会意,对上宋栖棠水波不兴的神色,心口一突,紧忙解释,“他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并没瞧不起你如今的生活,只是很痛惜你白白丢掉了天赋。”Χiυmъ.cοΜ
“假如回去,爸生前的仇家不会放过我,我现在只剩两个亲人,她们的安危最重要。”
宋栖棠拂开心头汹汹火焰,体内疯窜的气血悄无声息冷却,思绪蓦地空前清明,“女承父业,倘若没有挂念,我不会让宋氏倒下去。”
“但既然照顾她们的责任轮到我,我必须竭尽全力保护她们,包括向江宴行屈服。”
宋栖棠的视线掠过挂着的画落到许嘉恩面上,眼底细碎光芒坚定,铿锵的语声放缓,“我不再孑然一身,有舍才有得。”
——
送许嘉恩离开弄堂时,迎面碰上多日未见的隋母。
弄堂的通道狭窄,凑巧其他住户搬家具堵住路,互相走不过去。
宋栖棠极其自如顿住脚步,抬起头,抿着嘴角嫣然一笑,“黄姨。”
隋母不冷不热点头,偏眸,审视打扮不俗的许嘉恩,“你的朋友?”
许嘉恩看出隋母不喜欢宋栖棠,神情冷淡,略微掀唇朝她笑了笑。
“嗯,我朋友。”宋栖棠垂了眼,低低应声,避开家具让道留给隋母。
实际隋母方才并不乐意打招呼。
自从过年后,她看宋栖棠横竖不顺眼。
偏偏儿女都跟她交好,常因此顶撞自己。
错肩而过,她乜斜宋栖棠没几许温度的侧颜,口吻很不耐,“宁宁为你担保网贷,你赶紧想办法凑钱还债,我不希望安安的麻烦发生到宁宁身上。”
懒得再搭理宋栖棠,隋母收回余光,径自上楼。
进了门,黄老太端着簸箩走出阳台。
“安安顺利回学校也是栖棠求情,你没必要再耿耿于怀,长辈为难小辈不嫌丢脸?”
“安安一天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我一天对她没好脸色,话又说回来,妈……”
隋母忽而皱紧眉头,“我总感觉秀珠的医药费有问题。”
黄老太不以为意,“少疑神疑鬼。”
隋母抿紧唇,神叨叨开口,“我还是不放心,秀珠出院了,再找机会试探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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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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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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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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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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