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一趟,周公子还会打官腔了。”江宴行漠然睨着周牧远,语速不疾不徐,“那你有没有听过官大一级压死人?”
周牧远眉弓一动,拳头下意识收紧,冷斥,“你少大放厥词!周家在星城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江宴行被他揪着领口毫无动怒的预兆,举止依然从容自若,轻笑扬眉,扯出的唇弧温度寥寥。
“稍安勿躁,我能不能动,届时试试不就知道?”
他不以为然伸出手,大掌握住周牧远腕骨,略微一掰,抓皱的衣领便立刻脱离掣肘,“倘若我是你,应该更没脸在她面前大言不惭。”
“周公子?”他湛黑的眸微眯,玩味地咀嚼这称呼,眼底划过凛凛流冰,语气清漠更显嘲弄。
周牧远怔怔盯着自己僵半空的手,耳朵如被深冬子夜最寒冽蚀骨的冰雪包裹。
他明白江宴行的弦外之意。
那三个字听似尊称,实为讥诮的捧杀。
名门子弟虽然家世风光,其实处处身不由己,享的亦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福利。
换言之,江宴行瞧不起他。
男人间真正的较量,筹码的几何取决于争夺的那个女人。xǐυmь.℃òm
“江宴行,当年若非是你背后耍手段,棠棠至今都会好好跟我在一起。”
周牧远心里腾起的火气倏然消散,平静收手放回插袋,看向江宴行,沉笃眼神透着刀刃的尖锐,“你配不上她。”
“正因为发觉自己配不上,没办法逾越你们的天堑,所以你千方百计胁迫她,逼她只能依附你,可扪心自问,有用吗?”
他低低地笑,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磊落气质为眉目更添光华。
江宴行水墨晕染的眉眼漠离更甚,原先淡然垂落的手指微微蜷缩,俊美轮廓逐渐溢散森戾。
即便周身被温暖灯光笼罩,但那股自骨髓至心脏深处张狂四溢的寒气仿佛能吞噬空气。
锐利刀片层层剥开心房表皮直抵最脆弱的软肉,疼得太阳穴的筋络似要爆裂。
江宴行浓密的睫毛微拢,脸上水波不兴,内心已是万丈狂澜。
斜密白影萦绕周牧远清和面容,他顿了顿,之前颓然的气势猛然凌厉,“先薄情寡义伤害她,再用更卑劣无耻的手段得到她,她不会爱你,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江宴行,你们完了。”轻描淡写的语调像地狱判官,“当你贪恋权势和财富舍弃她的时候,你们就彻底没了回头路可走,就算你逼她妥协,得到的也只是躯体而已。”
“她不会再爱你,更不可能再接受你,而我……”
周牧远薄唇牵起,顷刻间又从那个冷冽的判官变回斯文的翩翩君子,“我会付出比五年前更多的耐心重新赢回她,纵使你位高权重,单凭你残害宋家,你永远都威胁不到我。”
“毕竟,她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我。”调子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况且我们……”
“既然自信我永远威胁不到你,何必这么晚找我谈判?”
江宴行冷硬的脸部线条浮出点细微起伏,疏冷眉宇间凝聚着错落光影,眼底风雨将至,“得到什么无所谓,只要是她就行。”
冷冷说完,江宴行岑静敛眸,漫不经心理好衣领再度上楼,所经之处刮起成片冷寂风旋。
没两步,他忽而悠然侧身,皮鞋踩半级台阶,居高临下俯视周牧远,凉冽嗓音流泻,浮着冰屑将灯影冻结。
“不做高人一等的周公子,你根本不够格站我眼前说废话,做周公子,你更没机会得到她。”
“哪怕普通人都未必有情饮水饱,何况是现在的宋栖棠,你敢蠢得再为她叛出家族,她也不一定愿意选你。”
光亮曲折流转,男人淡漠得冷血,“更何况,周家只剩你一个后辈,时政瞬息万变,今天你高高在上,明天或许一败涂地。”
“宋大小姐自幼千娇百宠,从受不得半点委屈。”
他英挺五官覆盖阴鸷霜雾,唇尾撩起的纹路隐匿疏淡灯晕中,“我生平最讨厌别人觊觎属于我的东西,你好自为之。”
——
江宴行进台球室的时候,叶凯风刚气喘吁吁坐回陆皓谦身边。
三道视线交汇,一人神态冷漠,另两人不约而同面露尴尬。
对上男人懒淡掀起的眼眸,叶凯风面皮一僵,想起自己刚才偷看的画面更不自在。
耐不住江宴行沉冷气场的强烈压迫,他大声嚷嚷,“三哥,那姓周的小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抢你女人,宰了他!”
江宴行置若罔闻,越过他们走近球桌,随手脱下西装扔一边,袖扣都没摘就勾起球杆打球。
乒乒乓乓的球声撞击空气,不断地挟强大力量攻击耳蜗,震得人五脏六腑发麻。
移位,瞄角,推杆,碰球的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准狠,半空中依稀看见汗珠洒落的痕迹。
姿势明明没以往标准,进球的攻势却强劲无比。
自始至终,他沉默寡言,眸光狠绝,面色阴冷欲滴,一场场杀气腾腾的球打下来,凛冽气场席卷了周遭浮尘。
叶凯风被他冷酷得几乎不像人的状态震慑,茫然瞥向陆皓谦,用口形询问,“怎么办?”
陆皓谦表情复杂,沉吟一会儿,示意叶凯风去隔壁。
——
“他不是不喜欢宋栖棠?这是干嘛?你看他那样子,要灭世?”
叶凯风左右环视嘈杂人群,低声吐槽,“不会出事吧?”
陆皓谦哼笑,拖着叶凯风进门,“十多年前就出事了。”
“我早料定阿行肯定又免不了栽七妹妹手里,他这些年只爱过她,你一门心思做毒唯,眼力见太差了。”
叶凯风费解,“秦晚呢?”
他真接受不了江宴行喜欢宋栖棠。
纵使心底隐隐察觉事实,终究不乐意接受。
“一知半解还替阿行打抱不平,让我说你什么好?”陆皓谦无奈摇头,心情沉闷,给自己点根烟,“有些事没明面那么简单。”
“你自己被女人骗过,不代表阿行没脑子。”
“阿行对七妹妹用情至深,你完全想象不到。”
叶凯风不置可否,浓眉一挑,“众所周知三哥多风流,他放不下宋栖棠,怎么会隔三差五闹绯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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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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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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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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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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